2.緣盡遺子，殘陽泣血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這年秋天，含芳懷胎十月，就快臨盆生產，老人卻又感風寒，他隻得自己出山去采辦一些必須的用品，這幾年他已幾乎忘了外麵的世界是怎麼樣的了。到得鎮上，買齊了物品，日已偏西，他想連夜趕回去，走過一間小飯館時，他一眼瞧見門邊一桌坐著幾名穿白色長衣的男子，他們的打扮與當地人截然不同，他太熟悉了。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難道夫人還派人在這一帶找他嗎？他不由走進去，在一張空桌前坐了，要了些酒菜，卻注意聽著他們談話。那幾人談話聲不高，他隻斷斷續續聽見一些，原來巴山過去那個廢棄的訓練場又啟用了，他還多次聽到幾人提及他的名字，卻好像又不是說他的事，這時又聽其中一人道：“華哥，今年翠薇社那邊，聽說也要派人過來訓練，有些兄弟怕都認識，也可以聚一段，熱鬧幾天。”
那被稱作華哥的道：“你想得挺好，主訓可不會讓你們玩兒的。這不，二小姐、曉代理和文社首要過來巡視，歐陽主訓忙得不可開交，你們仔細點，別去撞刀口就好。霄漢社最近兩年著力整頓，二小姐在這邊，不能輸了給翠薇社，所以大家小心些辦事，別自惹麻煩。”
玉霄漢心想，曉代理應該是大師兄了，霄漢社是那一級的，怎麼全變了，這幾個人也不認識，我得想辦法打聽一下，正想著，進來一男一女兩人，坐著幾人都站了起來，那男子舉手示意幾人坐下。這兩人玉霄漢認識，這男子是少主身邊大總管的兒子肖啟，女子是雲主管的女兒雲霓虹，玉霄漢低下頭尋思，這幾年各部變化一定很大。肖啟他們幾個都出來任職了，大師兄做了代理是一社這邊的嗎？可這不對呀，師傅不是一社社首嗎，大師兄怎能做代理。難道什麼霄漢社翠薇社是新設的部門，但級別稱謂怎麼會也是代理、社首什麼的，這不合規矩，正不得解，他又聽得肖啟開口道：“林華，你這次帶人來可幫了大忙了，人多就是好辦事。”
林華笑著道：“晨哥和蓓姐就怕這裏不周全，二小姐看著生氣。”
肖啟道：“咱們多費點心吧，二小姐近年來禦下愈見嚴厲，連曉代理都動輒碰釘子。大家力求別出差錯，把這趟差事應付好了，快些吃過飯，也該回去了。”
幾人匆匆吃了些飯食，結賬去了。玉霄漢提上物品，也忙著往家趕，家裏邊沒人照應也挺擔心的。回到家已是半夜，玉霄漢躺在床上，想著剛才所見，翻來覆去，總也睡不著。天還沒亮，含芳肚子開始陣陣作疼，想是快生了。霄漢去鄰家請來位老婆婆幫忙，一直折騰到天大亮，孩子終於落地，是個男孩，看上去健康可愛，老婆婆把包裹好的孩子交在他手上道：“你去看看吧，含芳可能沒辦法救了，難產，孩子總算保住了。”
玉霄漢坐在草地上，望著身邊的一壟黃土，土包上已有了幾株枯草，他伸手輕輕的拔起，含芳就埋葬在這一抔黃土下。她是他的妻子，他們是非常非常不同的人，她不是他心目中所愛過的女人，除了醫藥常識，她不能懂得他希望的一切。她沒有碧雪的善解人意，蕙質蘭心，也沒有素紗的穩重大方，多才多藝，但她陪著他過了一段最平靜的生活。玉霄漢心裏清楚的知道，含芳隻是一個替代品，代替了他思念的人。但是畢竟三年多的夫妻緣分，還留下了一個兒子，可是玉霄漢對她的溫情，從來都不是對含芳本人的，每當那種情意萌生的時候，含芳在他眼中早已幻化成了另一個人。她卻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過他的心思，她在臨死的一刻都是幸福的。蕭瑟的秋風又起，落葉紛紛而下，山裏的冬天來得早些，暮秋裏就有了濃濃的寒意。玉霄漢站起來，豎起衣領，慢慢的轉身離開。又是黃昏，夕陽紅得像血一樣，卻沒有一絲溫暖，天地間一片蕭殺，老人抱著孩子倚在門邊，看著他從那片血色中走來，在心裏長長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