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我又到趙一曼那裏去進行審訊,警士告訴我,夜裏給她打了三針。
在審訊中,我用了多種手法,進行了各種嚐試,甚至不顧她的傷勢,施加殘酷的拷打,可是她一直沒有改變態度。趙一曼在痛楚中也沒有緘默,她對我說:“與其喊叫,要我別隱瞞自己的行動,倒不如用這裏的事實來說明什麼是正當的,什麼是不正當的。比如,不管你們抱著什麼目的,給負傷的人治療,總是正當的,可是對一個重傷的俘虜用刑不能說是正當的吧。日本人這樣殺害我們的同胞,恐怕是難於計數的!”我叫喊道:“別說了,你說在戰爭裏殺人是壞事情嗎,你這是胡說。”同時我心裏想,對這個女人用刑是得不到什麼的,不如先從周圍的多數人來調查她的行動。於是決定把當時縣公署拘押的二十多個人陸續地提出來審問。
從早到晚,為了審問到趙一曼的材料,增加了四、五名警士和翻譯。我不擇手段地施用毒刑,但是這些人裏沒有一個了解趙一曼的。我對翻譯說:“她的工作做得可真徹底呀,怎麼會連一個人也不了解她呢?把那個膽小鬼提來,再試一試看。”於是把一個三十多歲的矮漢子提來,進行第二次刑訊。我命令警士把他捆在門板上,給他灌涼水,涼水把他的肚子灌得鼓鼓的,又往他的肚子上澆涼水,還用破爛布抽他的嘴,讓他感到難於忍受的痛楚。在重刑下,他提供了趙的一些情況:“她是個工作員,經常從這個堡子到那個堡子,召集堡子裏的群眾講話,把他們組織起來,指導他們團結一致,進行抗擊日軍的鬥爭,比如,怎樣偵查日本軍的行動;怎樣向組織方麵報告;怎樣協助抗聯軍等等,她都做過指示。她幾乎是獨來獨往,走起路來飛快,比抗日聯軍還快。她一來,堡子裏的人立刻就集合起來,聽她講話,然後根據她的指導行動。”我又問:“在押犯裏還有誰了解她?”經過再用重刑,他指出一個人來。我說:“不是大家都了解她嗎?”又給他上刑,他略微尋思了一會兒說:“不知道。”其他的話再也問不出來了。
我把他指出來的那個人提出來用重刑,經過幾次拷問,他供出:“趙尚誌部隊的幹部在我們的堡子裏開過幹都會議,我出來進去端開水,照料會場內外,看見趙一曼也出席了。看樣子,她同趙尚誌的地位一樣,其他的團長的意見,如果她表示反對,總是聽從她的。”我聽他說完了這句話,又給他上刑,我說:“你以為把她說成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就可以混過去了麼?你這個東西也太狡猾了。”我命令警士:“給他灌涼水。”他說:“別灌了,我說。我沒有說謊,她是縣委,握有領導的權力。”聽到這兒,我心裏想,“會慢慢地說出來的”,於是又給他用刑,可是他說了上述那幾句話後,又想了一會兒,隻說:“我不知道了。”
我從這二十個人的刑訊中,還不能肯定他們哪些口供是可信的。趙一曼是縣委還是其他什麼樣的人也不能確定。我的結論是:“趙一曼是一個以珠河為中心,把三萬多農民堅固地組織起來的中心指導者。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無誤的。”
俘獲趙一曼的第三天,從哈爾濱來了兩名憲兵。他們來到縣公署,對我說:“聽說你們逮到一個了不起的女人。”我就把他倆帶到趙一曼那裏去了。憲兵用笨拙的中國話問她,她什麼也沒有回答,又是用憤怒的眼睛瞪著他們。憲兵失望地看了一看翻譯,一點東西也沒有得到。
從這裏我覺得,我那樣的審問方式對她是無效的。我以為既然逮到了,總要想法子讓她對抗日組織起破壞作用,從而給自己取得功績。我懷著這樣的野心,決定把她解到哈爾濱。我對趙一曼說:“今天就到哈爾濱去。”趙一曼回答:“就是到哈爾濱,也不想活下去!”接著她又尋思了一會兒,說道:“在未走以前,請你們把那個可憐的姑娘開釋了吧!叫她伴著我去哈爾濱可不行。”對她的頑強態度我簡直無法應付,隻好把那個姑娘釋放了。珠河縣派了三名警士同我和趙一曼一道坐火車去哈爾濱。到哈爾濱後,我們把她關進濱江省公署警務廳的地下看守所裏。
特務科長山浦公久、特高股長登樂鬆、特高股長、警佐大黑照一連同我一共四個人商量怎樣處置趙一曼。我詳細報告了審訊經過以後,提出如下的意見:“押起來,給她治好傷,當作破壞抗日組織的反間用。”大黑反對,說:“這樣頑固的女人,要想把她當反間用,辦不到,而且傷那樣重,還是殺了為妙。”大黑所以反對我的意見,是因為擔心我負的責任太大。談來談去沒有結果。我又說:“其實,利用她,還是利用別人,都可以。總而言之,我們握有利用她的自由,如果利用得妙,比殺幾百個抗日軍效果還大呢!”山浦科長耐心地聽罷我的解釋,做了如下的決定,說:“治療所需的必要費用和監視的責任由大野來負,就這樣,把她先看押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