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春雨,拂過枝頭的春風猶有些料峭。紅紫紛紛,一朵半殘的花落入阿巧手心,她摘去花蕊,將完好的花瓣小心放進自己的荷包裏。
“嘖嘖,你們看看,這可不愧是出雲國,連道旁乞兒也愛些花兒葉兒的。”
阿巧抬頭,一位一身錦衣的年輕公子正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的動作,一邊大大咧咧地對身畔同伴說話,身後跟著一輛馬車,似是淩國樣式。
商連目中閃過驚豔之色,他沒想到這乞兒的模樣竟頗為秀致。湊近了細看,卻發現阿巧鬢邊一道醒目的疤,當下大失所望,不由自主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歎道:“可惜,可惜。”
話音剛落,手腕突然火辣辣地一痛,商連急忙縮手,卻見衣袖已破,腕上迅速腫起一條紅痕。
他轉頭,隔著幾步遠的距離,一個清麗少女正端坐在一匹四蹄踏雪的黑馬上。她衣衫簡淨,做的是少年裝扮,一頭黑發簡單紮在腦後,手中握著一把烏溜溜的鞭子,口中歎道:“可惜,可惜。”
“你說什麼?”商連咬牙。
“我說,光天化日,大好的兒郎放著好人不當,偏要去當下三濫的淫賊,真是可惜,可惜。”少女冷笑,看著他的眼神如看到一條肮髒的蟲。
宸京商家小公子一向是作威作福慣了的人,哪裏受得了這等羞辱,此刻即便對方是個美麗的姑娘,他也再無心欣賞,手往腰側一伸就要拔劍。
隨從李肅性子沉穩,見這小主人又要無端生事,連忙上前一步擋在商連與少女之間,一麵用眼神警告商連,一麵向那少女拱手:“姑娘言重了。我家公子不過是可惜美麗容顏錯生在一個乞兒身上,姑娘何至如此。”
“哦?我也不過是可惜一副好皮囊錯生在一個浪蕩子身上,大叔你又何至如此?”少女的目光從李肅按在刀柄的手上掠過,唇角揚起諷刺的微笑,“還是說這就是宸京商家的家風,容不得他人置喙?”
李肅與商連神色微變,此行隱蔽,他們一行人是做了尋常鏢師打扮,護送化身普通公子哥兒的商連自宸京南下經黎國轉道入出雲,臨行前他們反複檢驗,自認沒有破綻,一路也並未有任何異常,誰知剛入出雲便被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少女看出來曆。想到臨行前父親的告誡,商連突然覺得背後一涼。
“我等不過是普通商人,哪裏能跟宸京商家扯上關係,姑娘說笑了。”李肅“嘿嘿”了兩聲,不顧商連的掙紮將他推上馬車,又回身打量了少女一眼,見她的視線已經移到了阿巧身上,便護著馬車飛速離去。
這裏是官道,離遂城不遠,這幾日不知為何往來江湖之人尤多。阿巧不願理會這些紛爭,轉身掏出半個饅頭遞給縮在一旁的阿籬。蒼饒愈到春天愈陰冷潮濕,阿籬發病的次數便愈多,阿巧拍撫著幼弟瘦弱的脊背,憂心忡忡。
“這位小姐姐,敢問最近的客棧何處走?”
眼前的少女為自己出頭,阿巧多多少少對她心存感激,便指指自己的嘴巴,搖搖手,又往前方一指,比劃了個相左的姿勢,伸出兩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