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三更天了,楚蘅沒有點燈,披衣靠在榻上,借著窗外破碎的星光,摩挲著手中長劍。
劍身是古樸的黑色,他安靜地看著,任由那黑色漸漸在視線中幻化成一片刺眼的紅。
南毓終於亡國,淩人鐵蹄踐踏過已淪為一片火海的盛都城,王族顯貴倉皇而逃。
天落牽著那女孩兒的手對他說:“她跟著我會得到一世安寧。”
他的神色跟抵在天落喉間的劍尖一樣冷。
“她是叔王最後的血脈,不能跟你走。”
武功已臻化境的大師並未在意喉間的尖銳,目光卻如針般紮在他臉上。
“你忍心嗎?讓她跟著你們這些流亡者,麵對今後的腥風血雨?”
長劍沒有顫動半分。忍心嗎?當然。
隻要王族的鮮血還沒有流盡,蒼懷大陸遲早會迎來它真正的主人。
他信宿命。
迎著他清冷的目光,天落搖頭:“你如今能否護她周全還是個問題,莫非還想著要顛覆大淩的天下?涉歸,你叔王是如何告誡你的。”
他心中驟然一痛,長劍黯然垂落下來。那雙滿是血口的小手卻在此時掙脫了天落的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角。
“三哥,我跟你走。”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低頭看著半個時辰前還在流淚的小女孩子。
她說,“三哥,我要跟你一起。”
天落大師目瞪口呆。她轉過身,跪在地上,慢慢地朝著大師磕頭,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在他心上。
老人長歎一聲。拂袖欲走。
他突然回過神來:“等等!”
蹲下身子,直視著小女孩的眼睛。那雙黑漆漆的眸子裏,映出他謙卑而堅決的臉龐。
“殿下,你會成為我南毓最後的驕傲。但現在殿下請先跟天落大師回去,殿下的功夫不是還沒學完嗎?待殿下學成歸來之日,三哥再送殿下一份大禮。”
“是比這把劍還要貴重的大禮嗎?”
他擦去她小臉上未幹的淚痕,笑容溫暖:“還要貴重很多倍的大禮。”
大淩宸聖十年,前南毓貴族楚蘅聯合西夔太子百裏遼,東廷安世侯齊修遠,建赤纓軍,於顯城舉起反淩大旗。
宸聖十三年,赤纓軍攻破淩南玉錦關,建國胤,定都潼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