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醒來時,玲姐正推門進來:“吵醒你啦?”
我搖了搖頭,說:“沒有,”我指指窗外,“也該醒了。能幫我拉開窗簾嗎?”
玲姐走過來,拉開抽屜,拿出遙控器按了一下,又看了看我,笑得有些不自然:“先、頭先他們給你轉了病房。”
“哦。”我還記著那場爭吵,真是瘋了,“我這麼折騰,醫院應該挺頭疼的吧。”
玲姐嗯了一聲,沒搭話。
我有些過意不去,笑著問她:“這個藏青色的保溫桶是從你家裏帶來的嗎?好像從來沒見過,還挺好看的。”
玲姐低頭看了一眼,像是確認什麼似的,才笑著問:“要不要喝點兒粥?”
“好。”我下意識舔了舔唇,其實並不幹,真是奇怪,“我沒有吃過東西嗎?”
“沒有。”玲姐飛快地說。她今天的話非常少,隻是專心地從保溫桶裏倒著粥。
“怪不得,”我笑了笑,“是有點兒餓。”
玲姐舀了一勺粥喂過來,我順手接過:“別這樣,搞得我覺得自己就像生活不能自理了似的。”
她沒笑,隻是盯著我喝了那口粥,才問:“怎麼樣?”
“有點兒甜。”我不明白玲姐為什麼看著這樣緊張,“唔,是不是中藥加多了?藥味兒還挺重的。”
“嗯。”玲姐不自然地笑了笑,“咱們廚子不是專攻藥膳的,我頭一回做這個,怕煮得太苦您——不愛喝。”
“愛喝,愛喝。”
其實是太甜了,這得放了多少糖才會有這效果啊。碗底還沉著細碎的糖粒,我攪一攪,再攪一攪,在玲姐意義不明的目光中,硬著頭皮全部喝了下去。
一碗粥見底,玲姐的表情終於有些放鬆了。見她收拾著碗筷,我問:“玲姐,你有心事?”
“沒有沒有。”她直擺手,“這粥有點兒黏,我先去洗一下這個保溫桶啊。”
病房裏又恢複了寂靜。
我呆愣地望著窗外,這次看仔細了,原來又是夕陽。已經不想去看時間了,可能睡了整整一天,抑或兩天,有什麼分別呢,都說寸金難買寸光陰,可如今時間於我而言,反倒是最不值錢的了。
接下來的日子也是這樣,吃了睡,睡了吃,了無生趣。
清醒的時候並不多,我不想講話,也不想讀報,腦袋裏昏昏沉沉的,隻知道應該要看看窗外,於是命令自己望出去,好像想了許多事情,又仿佛大腦一片空白。坐的時間長了,就躺著,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睡著的時候,總是做噩夢,無論夢境如何,結局總是伴隨著低沉的歎息,我發現自己在一座荒島上,孑然一身。
我已經不哭了,隻是流著冷汗祈禱自己能快點兒醒來。醒了,就不會有幻覺了。
玲姐有時候在,有時候不在,我沒有問她在忙什麼,隻是乖乖地咽下每一口她煮的藥粥,總是有些甜過頭的黏稠的粥。
再醒過來時,我意外地發現床前坐著一抹熟悉的身影。
“糖糖!你——”我一下子就醒了。
“別急,”她站起身,幫我調高了靠背,“慢慢來。”又坐了下來,“你別急,有話慢慢說,我不走。”
眼淚唰地一下流了下來。
我一直知道那個故事,有小獸也在野外覓食時,受了傷,倘若無人關懷,它就會自己忍著痛站起來;如果它的媽媽正巧在旁邊,隻是鼓勵性地舔舐它一下,它便會覺得是真的痛不欲生,沒有辦法熬過去了。
見到唐蜜時,我就是這樣,本來已經以為不會哭了,卻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忍不住想要抱住她大哭一場。
也隻是想想而已。
唐蜜看看我,問:“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咧咧嘴:“挺好的,你瞧,吃穿不愁,每天除了睡覺,沒有別的事做。”
“你就掰扯吧你!”唐蜜看上去有些累,解釋著,“我本來不知道你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有人通過各方渠道,找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