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倘若這整個局是真的,他也隻不過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我覺得應該說點兒什麼來安慰他,可我的手指卻一直在微微顫抖,幾乎連攪咖啡的小勺都拿不穩。
我伸手遮住眼睛,過了半晌,對小昱說:“我不怪你,真的。你還小,你能把這樣的推測告訴我,我已經很感激了。”
小昱的臉色有些難看,眼睛裏卻寫滿關心:“夏姐,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一醫院?”
我擺擺手,讓他先走,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昱很聽話,點點頭,走了。
不過幾秒鍾的時間,他又站在外麵敲敲窗子。我看了一眼手機,是他的短信,叫我有什麼事,可以給他打電話。
我笑著搖搖頭,請他放心。
窗外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華燈初上,每個人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附近的寫字樓和高檔商業住宅開始亮起一盞盞燈。
這樣的場景其實很溫暖,一天當中,這原來是我最愛的時刻,因為有種嫋嫋的人間煙火氣。如果站到高處,會看到萬丈紅塵,綿延千裏,是這個城市最溫情的時刻。
我繼續看著窗外,一張張陌生的臉,匆匆地趕著路。大堆白領從寫字樓一湧而出,蜂擁著走向地鐵口,他們的臉上有疲憊,可更多的卻是期待。因為長長的路途結束,會有人等著他們的歸來,或許是親人,或許是愛人,抑或隻是一隻小小的寵物。至少,他們的終點,是一個可以休憩放鬆的地方。
我一直以為,我也可以成為這眾生相中的一員。
有一份普通的工作,朝九晚五,偶爾加班之後,可以回家跟先生抱怨幾句,他會安慰我,但其實他完全明白,我隻是在撒嬌而已。我們的收入或許並不高,但二人同心,維持日常開銷總沒有問題。或許還有一個孩子,平日裏可能不太會顧得上他,但小孩子會很懂事。隻要有時間,我們三個就會一起外出郊遊。
就是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慢慢變老,如此平凡幸福地生活。
我一定在那裏坐了很久很久,久到服務生敲敲門,走進來,輕聲提醒:“小姐,對不起,我們要打烊了。”
我胡亂擦了擦臉,有些不好意思。這裏的工作人員見慣了各種場麵,並不以為意,隻是很好涵養地不去打量我。
我趕緊背上包,走了出去。
幸好是周五,可以一個人悶在臥室裏,不怕丟人。
周日臨睡前,手機叮咚作響,我起過一看,是溫雅的郵件。
附件很大,好一會兒才顯示下載成功,終於打開,是一張照片,聶遙安的照片。
光線昏暗,煙霧繚繞,角度並不好,明顯是偷拍。其實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原本就認識,可能我也辨識不出那個被一群紅男綠女圍繞著,坐在正中央的人是遙安。
相較於這張照片,我更關心溫雅寫了什麼。
夢夢,此刻我已經坐在飛往加拿大的飛機上了。抱歉沒有提前告訴你要離開的日期,我既怕你會來送我,也怕你不會來送我。在我向你坦白我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的那晚,我已經從你眼中看到了原諒,可是我卻不能原諒自己。我帶給你的傷害,即使你不承認,也是始終磨滅不了的。所以我想,我們還是不要見了吧。
這幾年,我一直在反思,如果當初不是我的一念之差,會不會一切就能夠有所不同?我、遙安和你,會不會還像中學,甚至我們更小的時候那樣親密無間。我知道現在再做這樣的假設其實並無意義,可我總是忍不住會去想。
過去的這二十多年人生,我一直努力爭取自己想要的,可我最終換來了什麼?我喜歡的人,對我恨之入骨,唯一關心我的人,卻被我傷透了心。我想,這才是報應。我的事業不能長紅,我患了抑鬱症,這些,完全是我咎由自取。
我想彌補,一切卻已覆水難收。
不過,好在我已經認識到了萬惡之源,趁著尚有薄蓄,我已決心終止這樣的人生。我會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生活,繼續接受心理治療,找一份輕鬆的工作,過簡單平淡的日子。你無須擔心我。
那日我與你重逢,才突然明白,原來這麼多年,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麼。想來我們三個人當中,活得最透徹的,竟然是年紀最小的你。可最令人放不下的,也是你。你一直都沒有變,所以我在這封信裏,要給你個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