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臘月,漸漸就有了年味了,上溪村也是一樣,家家戶戶都醃製臘肉,鹹菜,準備過年。上溪村原本的莊戶還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隻是覺得這個年恐怕比往年更熱鬧,因為人更多,來了五六百口流民,雖然流民並不如何影響他們的生活,但是融合總是需要時間,並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這其中也兩起村民娶流民媳婦,納妾的事情,朱贗也是聽之任之。畢竟很多事情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改變的。然而對於絕大多數流民和閑漢來說,生活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很多流民知道,如果不是朱贗,自己很可能渡不過這個冬天,會再某一個酷寒的夜晚凍死在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來年會和野草,枯木一樣腐爛,就如同這一切從來都不曾發生過一樣,即使有人看見那有怎樣,具不知道生從何來,死往何去的屍體而已,隻能搖頭歎息,也僅僅是為了這具無名的屍體歎息一句而已,大明朝每年都會有無數的流民凍死,而且還會有無數的流民凍死,現實便是這樣。醜陋的讓你不敢正視。
然而朱贗救助了一部分流民,這些隻是整個大明王朝流民冰山一角的一角,甚至說連滄海一粟都算不上,因為大明朝有兩億人口,幾百個流民在有兩億人口的泱泱大明連個浪花都濺不起來。但是現在,這些流民不但找到了可以容身的地方,還可以吃到可以維持最低生存的食物,小孩可以進學堂讀書,很多流民並不指望孩子能學到什麼,能讀書習字,將來好考取功名,他們隻是想讓孩子能吃一口飯,不被餓死,僅此而已。還有一部分少數流民可以在鐵匠鋪,或是工程隊幹活,每個月可以領到一兩銀子的月錢,讓他們重新又燃起生活的希望,在他們卑微而又懦弱的心裏充滿了糾結。既害怕幹活幹的不好而被工程隊除名,又害怕幹的太好,而沒有活幹,畢竟這些活總有一天會幹完的,也許一個月後,他們又會回到那種讓人絕望的處境。
小保隊抓住兩個偷臘肉的流民,上溪村的臘肉比往年醃的多,多的讓人吃驚。朱贗居然吩咐範二花二百多兩銀子買豬。一頭生豬的價格在五兩銀子左右,明朝的豬不吃飼料,當然這年頭想吃飼料也沒有,大多都是一年長成的豬,也就是開春抱來的豬崽,養到冬月臘月就賣。基本上野生野長,自個兒在屋前屋後拱土吃,窮人隻能打豬草喂,家境好點的還能佐以糠麩,所以大的也不超過一百五十斤,小的至少也九十斤往上。二百多兩銀子,算下來四五十頭豬。一進臘月,朱贗就開始在稻場召開大規模宰豬行動。為了不耽誤工程,基本上宰豬的都是從流民中找的人,稻場一側架起七八口大鐵鍋,臨時用土坯搭建起來的灶台熊熊大火舔著鍋底,寒冬的天氣,咕嚕咕嚕滾燙的沸水中冒出的水汽弄的如煙如霧。旁邊是清一色十幾條案板,案板也極為簡單。下麵兩條板凳,上麵放一塊門板就成了簡單的案板。熊熊的烈火,滾燙的沸水,人來人往的喧囂,夾雜著豬羊的嘶鳴,就連對生活最絕望的流民體內的血也漸漸熱了起來。婦女們忙著往鍋裏倒水,添柴,然後把滾燙的水舀進銅盆,端上案子。男人們更是愛表現,有幾個專門負責殺豬的漢子,渾身脫的精光,僅僅下身圍一條圍裙。一不小心還露出那醜陋的活兒,黝黑幹癟的胸膛,肋骨根根可見。可是這樣消瘦的身板似乎蘊藏著無窮的力量,一邊說笑這葷素不羈的段子,一邊死死的踩住豬脖子,拽緊豬耳朵,一刀捅進去,一陣驚天的嘶吼,五六個漢子緊緊拽住四肢,踩緊身子。旁邊的婦女趕緊拿銅盆將冒著熱氣的鮮血接著。等到那豬漸漸不再抽動。殺豬的漢子將手中的刀在豬身上來回蹭了兩下,抹去血跡,如同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大將軍,手一揮道:“抬走,下一頭!”
身上還帶著餘溫的豬被放在案板上,那些婆子,媳婦,急忙把滾燙的水澆上,可惜那豬已經完全沒有一絲反應。大概“死豬不怕開水燙”這句成語就來自這個情景。澆完幾遍滾水。一旁的漢子拿著尖刀,騰的跳上案板,對著刀噴了一口水,然後指揮婆子,便澆滾水,便刮豬毛。不一會兒,那豬就被刮的渾身雪白,一根雜毛不剩,如同一具被剝光衣服的胴體。又有人替換刮毛毛的師傅,一刀從豬的腹部開膛,冒著熱氣,散發著腥臊氣味的內髒堆在案板一側,旁邊的婆子媳婦,幹忙用銅盆端走,一邊自然有人專門料理。漢子用大砍刀,砍下豬頭,四肢,然後沿著背部,把豬分割成兩大片,已經累的汗流如雨。走到另外一個案子旁邊,這個案子幹幹淨淨,放著幾個大銅盆,每個銅盆裏麵泡著粗茶,黃橙橙的銅盆再加上茶葉,整的比尿液還黃。漢子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咕嘟咕嘟就是一通牛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