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房!”青瓏理直氣壯,“你可是入贅到我家的女婿,便算是我娶了你。娶了你,還不讓圓房,像什麼話!”她一麵說,一麵已經把他的一隻袖子扒拉下來,露出裏麵的大紅裏衣。

景嵐麵孔漲得通紅,當真像是良家婦女被流氓非禮一般,吃力道:“不要胡來,謝青瓏,不要胡來……”

他平常都喊她“青瓏”,有時叫“瓏哥”,那是開玩笑的,卻是頭一次連名帶姓叫她。青瓏不由停下手,便看到他臉上的緊張與慌亂,她的心驀然涼了下來。

“你也嫌棄我,也不想要我,是不是?”她低低地問,聲音無限淒苦。

景嵐怔住,“怎麼會?你是個好姑娘!”

“算了吧!”青瓏嘲諷地笑了一下,從他身上離開,“是我不對,娶妻是人生大事,我問都沒問你一聲,就拉你去拜堂,還逼你圓房,可不成了強搶民女的惡霸嗎?你走吧。”

景嵐睜大眼睛看著她,她的臉色是真的灰敗下來,“他媽的。”他忽然低低罵了一句,把已經被青瓏扯得淩亂的外衫脫了下來,甩在地上,“圓房就圓房!”

這下換青瓏嚇一跳,已被他攬了過來,壓在身下,身體貼著身體,她無比清晰地感覺到景嵐劇烈的心跳,還有急促的呼吸。

景嵐的雙臂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看著她的眼睛,啞聲道:“我再問你一遍,你是真的要圓房?”

此時的他,看起來是如此的強大,高高在上,堅不可摧,仿佛可以主導一切,而她沒有力氣反抗,她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失去了,被震懾得隻知瞪圓了眼睛看著她。

“不說,我就當你是真的!”他近乎凶狠地說出這句話,然後,吻上她的唇。

這是青瓏第一次與一個人親近如廝,肌膚相親。他的唇燙得幾乎要把人融化,他的身上也是這樣燙。她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真是叫人羞得恨不得一頭撞死。可是腦子裏已經暈暈蕩蕩,整個人如在雲端,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當他終於放開她,兩個人都氣喘籲籲,景嵐的目光也變得好奇怪好奇怪,眼睛裏麵好像著了火似的,她覺得再被他看下去,她就要燒起來了!

“不要……”她下意識喃喃,“不要……”然後神誌才再一次回到身體,她“哇”地叫了一聲,從他的掌控下逃了出來,躲到床角,人幾乎要貼到帳子上去。嗚哇,圓房怎麼是這樣的?怎麼會讓人變成這樣?她好像,好像要死掉一樣!

“你——”景嵐氣急,“你怎麼能這樣折騰人?”

“我……我……我……”她“我”了無數遍,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而這個時候,忽然有什麼東西發出“咕”的一聲,好像要衝過來揍她一頓的景嵐,忽然愣住,目光落在她的肚皮上。

“看什麼看?”青瓏惱怒地瞪他一眼,“我一直沒吃東西,就坐在這裏都快要坐化了!換你你的肚皮也會叫!”

而她的話音剛落,景嵐的肚皮就傳來同樣的一聲。

“我也沒怎麼吃東西。”景嵐無奈地道,“在外麵就光顧著敬酒了。”

兩個餓著肚皮的人在燈下默默對望,青瓏道:“龍須麵?”

景嵐的眼睛亮了。

於是這對新婚夫婦,在洞房花燭夜披衣坐起去廚房,一個生火,一個下麵。等肚皮飽得暖洋洋的時候,天也差不多快亮了。兩個人回去倒頭就睡,直睡到日上三竿。

謝當家坐在堂屋等新人敬茶,已經等得肚皮咕咕叫,這對新人才姍姍來遲。

青瓏還長長地打了個哈欠,隨便倒了杯冷茶,往謝當家麵前一遞,“爹,喝吧。”

謝當家翻著白眼喝了那杯,景嵐隨後也敬了一杯,兩杯冷茶下肚,空蕩蕩的肚皮更難受了。謝當家也沒什麼心情訓話,擺擺手打發景嵐,“去買點包子來,餓死了。”

景嵐依言去了,帶回來的卻不隻是包子,還有大包幹糧。

謝當家瞪著那幹糧半天,“這是做什麼?”

“嶽父大人,我要帶青瓏去京城。”

謝當家呆了呆,“去京城做什麼?鏢局接到生意了?”

“他家在京城!”青瓏受不了老爹的遲鈍,開口道,“他要帶我去見公婆。”

昨天晚上,他們吃完了夜點心,躺進被子的時候,景嵐忽然問:“你是當真嫁我嗎?”

“這裏哪樁是假的?屋子是假的?衣裳是假的?拜堂也是假的?”青瓏還在床下,正打開箱籠另取出一床被子,聞言不由有絲怒氣,“臭小子,不想要我直說,姑奶奶不會纏著你!”

“嘖嘖,我才說一句,你就來一車。”景嵐支著手半撐起身子,問:“那,要不要圓房?”

燈光下,他的眼睛裏帶著一絲笑意,青瓏的臉驀然紅了,手裏的被子險些抱不住,聲音也不由支吾起來:“那個……那個先就算了吧……以後,咳,以後再說……先先先睡吧,這麼晚了……”

她這樣說著,一時連床都不敢上了。景嵐終於笑了出來,直笑得青瓏臉紅得快要脹出來。

驀地她一咬牙,“圓就圓,誰怕誰?!”將手裏的被子一扔,躍上床,大有霸王硬上弓之勢。

景嵐連忙往後靠,連聲道:“我怕你,我怕你,我怕你,成了吧?”

青瓏這才滿意,拾起被子,慢吞吞上床。

景嵐瞧著她,道:“你既然真嫁給了我,就跟我回去見父母吧。”

青瓏怔了怔,她倒忘了自己還有公婆,“他們……不是把你趕出來了嗎?”

“也不算。”景嵐沉吟一下,“去了你便知道。青瓏,我們家……與別的人家不同。”

青瓏眨眨眼,“特別有錢?”

“算有吧。”

青瓏大喜,“甚好。那給我的見麵禮一定少不了。”

兩人當下議定,明日一早便動身。雖然這“一早”已經到了半上午,也不妨礙兩人出門。謝當家聽說之後,沒有再說話,吃完了包子,青瓏要回房收拾行裝,景嵐也要跟去,卻被謝當家留下。

“坐。”謝當家指了指椅子。

景嵐便坐。

謝當家看著他,半日不語。

景嵐道:“嶽父大人,有什麼想問的,便請問吧。”

他的眸子清澈明亮,鼻梁挺拔,笑嘻嘻的時候,仿佛沒心沒肺,但這樣認真地望向一個人,卻有一股端凝清貴之氣。謝當家瞧著他半晌,忽然歎了一口氣,“這事還是辦得不妥啊……小子,你若是不願意,直管說。”

“我還以為嶽父大人想問的是我的家世。”

景嵐笑了笑,他笑起來,才是平常那個景嵐,懶洋洋,笑嘻嘻。謝當家想起了二月二的那天早上,他在院子裏舞槍的樣子,隻穿著裏衣,頭發也散亂,但臉上神情,卻比誰都自在。這個年輕人身上,其實另有天地吧,隻是,自己從來沒有細看過。直到,他一夜之間成了自己的女婿。

“看得出來你是大戶出身,但那有什麼?我們謝家也曾經是大戶,現在雖沒落了,卻也不怕誰。我不管你的家世,且不說你已被趕出了家門,就算你還是富家少爺,我也隻問你願不願意。我家青瓏是個好姑娘,心地好,又能幹,就是脾氣差了點,那也沒什麼。你不願意,她還可以嫁別人去。強扭的瓜不甜,你瞧賈長信那小子便知道了。當初定親的時候,可從沒說過一個‘不’字,現在發達了,就敢來退親。你嘛,眼下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將來或許你得了什麼機緣,保不定還要休妻呢!”謝當家說著,深深地吐出一口長氣,“與其等到那時候,還不如現在把話攤在麵上說明白。你要是心裏不樂意,千萬別勉強,你隻要搖一下頭,這樁婚事便罷了。你們兩個昨天晚上折騰來折騰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既不肯圓房,顯然心中有事。何必呢,直說吧!”

景嵐麵上微微一紅,“您老人家半夜不睡,聽什麼壁角……”

“誰聽壁角?!”謝當家兩眼一瞪,“你們兩個,賽著比嗓門大,吵得我半夜睡不好覺,想聽不到都不行!”後來這兩人去吃麵,他原也想要一碗來著,後來到底想起,今天是女兒的洞房花燭夜,於是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