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3 / 3)

紀柔荑驀然站起,急道:“紫姐姐你在胡說什麼?你扯遠了。”

“我真的胡說嗎?”紫羅花看著她,眼神中有種洞悉的明了,“紀家妹子,你若不是這般心高氣傲的,會幸福很多。”紀柔荑默立半響,跌坐回塌上,渾身仿佛虛脫了一樣,沒有絲毫力氣。紫羅花的話像把利箭,把一切隱藏著的心事直直白白地挑出來給她看,讓她看見自己的等待和期盼,但也同時看到了怯懦與矜持。

其實從百裏長街抬頭一瞥開始,宿命就展開了一道結,無論她怎麼逃避躲閃,都無濟於事。

隻那麼一眼,那個與她一樣清傲冷絕的男子,就已在她的心上刻下烙印,這烙印,注定背負一世。

然而多麼令人絕望的事實——與她相比,那個男子的心藏得更深,遙遙隔著無邊的距離無法觸摸。

實在是不敢,怎麼能夠奢求那樣一個男人的愛情?即使他給得起,她也受不起。更何況他根本無意相給!

一時間思緒混亂,心痛難當。抬起頭來,紫羅花靜靜地注視著自己,表情溫柔而哀傷。

“紫姐姐,我——”她張口,正想傾訴一番時,房門忽然開了,向東來探頭進來道:“娘子大人,請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開飯?”

像是原本雀躍紊亂的氣泡,因一針刺來而頓時恢複平靜,所有的情緒重新歸整為零。紀柔荑站起來,望著紫羅花道:“紫姐姐,我們出去吧。”

紫羅花暗歎口氣,瞪了向東來一眼,“就你最急,進姑娘家房間也不敲門。”

向東來一臉委屈,“沒辦法啊娘子大人,誰叫此地本來一直隻有你獨居,我都習慣了,一時間改不掉。”

“好啦好啦,別嗦啦,出去陪我擺碗筷啦。紀家妹子,你去看看風少醒著沒,叫他一起吃飯。”說著推向東來出去。兩人糾糾纏纏、打打鬧鬧,卻又說不出的甜蜜和諧。

紫羅花的確很聰明,她沒有要名分,卻擁有了最質樸純淨的生活。很難想像在高門深院內,向東來身為一家之主還能如此放鬆自在,完全不必顧慮形象地與妻子嬉鬧。

這是他們的幸福。

那麼她的幸福呢,又在哪裏?會得到嗎?

於是她便在這座荒郊小院裏住了下來,每天幫紫羅花澆水種花、收拾房間、準備食膳,雖然一切都需要自己動手,但比之別鶴山莊的孤獨寂寞,在這裏要充實了許多。

不知不覺地,過了三天。

第四天一早起來,就見紫羅花準備了籃子和鋤子,說是帶她去山上挖野菜。

“紀家妹子你肯定沒吃過山野的蔬菜吧?隻要烹飪得當,也是很好吃的。你知道東來為什麼喜歡來我這嗎?就因為這有他平日裏吃不到的一些東西。”紫羅花顯得無比得意。

“我隻是好奇,這麼冷天,也有野菜挖嗎?”

“當然有。跟我來就是了,今天就帶你去開開眼界。”說著挽了她的手一同出門。

沿著山間小徑一路走上去,地麵上還有厚厚的積雪,實在不像是有野菜的樣子。然而既然已經出來了,也隻好跟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不知走了多久,紫羅花忽然一聲歡呼,丟開她跑了過去,從一棵樹下挖出幾株類似楓葉一樣的植物來,“菊花腦耶!而且還很嫩!帶回去做湯。”扭頭衝她招手,“紀家妹子你來,看仔細了,就照這個挖。我去遠邊再看看還有什麼其他的沒。”

紀柔荑點頭道:“好。”

“你可小心點啊,別割破了自己的手。有什麼事就喊一聲,我立刻回來。”紫羅花說著另覓目標去了。

刨開積雪,果然長著不少那樣的野菜,這麼其貌不揚的植物名字倒是很好聽。才挖了幾棵,就聽一個聲音高聲道:“姑娘,請問這附近可有人家?”

她站起來朝聲音的來源處看去,頓時怔住了。

小徑上,兩人牽馬而立,當前一人,正是不久前冰河樹旁偶遇的那個狩獵公子。

那人見到她,也呆了一呆,接著眼睛就亮了起來,“是你!我們真是有緣,果然又再見了。”

“紀家妹子,什麼事?”紫羅花聽得聲響,自林子深處折了回來,見到來人,下意識地將紀柔荑往身後拉,“你們是什麼人?在這幹什麼?”

另一個牽馬之人湊到他耳旁說了幾句話,那人的臉色為之一變,“當真?就是她嗎?”

紫羅花隱隱覺得不妙,連忙拉著紀柔荑道:“紀家妹子我們回去吧。”

“等等。”那人伸手相攔。

紫羅花斥責道:“你要幹什麼?休得放肆!”

那人歉然一笑,眉宇間更顯儒雅,“姑娘誤會了,我隻是想問問,你可就是紫羅花紫姑娘?”

紫羅花滿腹狐疑地望著他:“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如果不是,那打攪了。如果是,請姑娘帶我去見一個人。”

“什麼人?”

那人緩緩道:“風寄晚。”

紀柔荑一驚,未想到此人也與風寄晚有所瓜葛,而且在別鶴山莊的人都找不到他們的主人時,他竟會知道風寄晚在此處。

他是誰?消息又是怎麼走露的?這一切究竟有什麼內在的關聯?

她剛這麼想,紫羅花就已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你是誰?你找風少什麼事?你是怎麼知道他在這的?”

那人微微一笑,他身後的人走前一步,傲然答道:“這位是當朝的十五皇子,你們還不快拜見?”

永琰!!!

紀柔荑的臉刷地變白。雖然她料到他出身高貴,必非普通人,但怎麼也沒想到他就是十五阿哥永琰!陸尚豪的主子!

望著他溫潤如玉的臉,那天風寄晚的話語又在耳邊響起,每個字都很清晰:“忘記他,你和他之間最好不要有任何交集。”

原來——如此——

就在那天,她因風寄晚的喜怒無常而深感受傷,覺得自己像個被人擺布的玩偶,主人隻會下命令,絲毫不說原因,專製又霸道。卻原來,風寄晚是怕她知道真相後有什麼其他的想法,所以隱瞞了不告訴她。而她還在心中因那事抑鬱了很長時間……真是錯怪他了,若她事先知道此人就是永琰,也絕對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盡量不要有所瓜葛。

他找風寄晚,必定是為了陸尚豪的事。一想至此,紀柔荑便對紫羅花說道:“姐姐,我們不要理他們,我們走吧。”紫羅花卻不走,她盯著永琰道:“原來你就是十五阿哥……也好,該來的遲早要來。風少吩咐過,如果有人能找到這來,那就是瞞不住了。跟我來吧,我帶你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