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 誰是計中人(2 / 3)

“我想去走一走。”

太子朝四下望了望,宮人與隨行的侍衛都在各自忙碌。他不願打消了玉致的興致,便回道:“好吧,我陪你去附近走走。”

走過驛站正門的時候,朝裏麵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四皇子走了進去。

他漫不經心地朝遠處的唐暄一眼,唐暄會意,停下手邊的事,跟著朝驛站裏走了去。

唐暄從驛站裏走了出來,狀似隨意地朝台階下那個正忙碌的身影看去一眼。

蘇姑娘的馬車裏帶著東西,此刻百合正忙著吩咐仆人把東西搬下來。

唐暄在心裏略一沉思,舉步踏下台階來,朝著她走了過來。

百合正專心忙碌著,回身之際忽然看到身後站了一個人,一時少了防備,嚇得“哎呀”一聲,手裏提著的包也脫手掉了出去。

唐暄眼疾手快,遊刃有餘地將包袱接了個正著。

百合拍了拍胸口,驚魂未定。接過他遞還來的包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好端端的站在我後麵做什麼?也不出個聲,嚇死人了!”

她隨蘇姑娘進宮也有段日子了。這段時間裏經常也有接觸,不用說,一看就是個厲害的丫頭。

所以唐暄一點也不意外她的惡聲惡氣,反而無所謂地揚眉一笑。

百合見他笑得古怪,防備地看了他一眼,很想快點把眼前這個礙眼的家夥給打發走。

“你笑什麼?”

唐暄的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臉上,也未見有避諱的意思,仍然嘴角噙笑,也不回話。

看得百合心裏越來越別扭了。這個莽人,不懂得男女有別的道理嗎?青天白日之下,就這樣盯著一個姑娘家看,到底是什麼居心?

不過轉念一想,不會是她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吧?才會惹得他發笑。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咕噥一句:“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唐暄放聲笑了出來。

百合瞪了他一眼,幹脆直接趕人了:“你若是沒事就請讓讓,我這裏還忙著呢。”

唐暄找她,當然不隻看著她發笑這麼無聊。事實上,與她拉近關係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於是明知故問道:“我是想問,你知不知道殿下和蘇姑娘去了什麼地方?”

百合已經轉身去繼續整理車上的物件,隨口應道:“去前方田野賞風景去了。”

唐暄點點頭,又道:“那煩請給指個路吧。”

百合這才聽出了一點異樣,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你要做什麼?”

唐暄理所當然地答:“自然是要跟隨過去保護殿下和蘇姑娘的安全了。”

就說吧,這人何止是個莽人,根本還是個不識情趣、不懂風情的木頭。殿下與小姐兩個人相攜遊賞,他沒事跑去湊什麼熱鬧?

“不知道。”她沒好氣地瞪他。

唐暄也不以為意,點頭道:“好,那我去問別人好了。”

轉身就要走。

百合趕緊一伸手拉住了他,一時也忘了避諱。

唐暄表情玩味地瞄向她的手,百合自己也是愣了一下,慌忙鬆開。

“我是想說,殿下和小姐有話要聊,閑雜人等人就應該識時務地避開才對,難道不怕殿下治你個煞風景之罪嗎?”

沒辦法,隻能把話都說白了。

唐暄故作恍然地點點頭,“哦,原來如此。”

他的目光停在百合的臉上,眼中是一抹溫暖之色。

百合被他看得心裏別扭,結巴著道:“你……你到底在看什麼?”

唐暄的表情卻忽然又轉了感慨之色,悵然一笑道:“你不要誤會,我隻是覺得,你長得很像我過世的妹子。”

百合怔了一下。不……不是吧,這麼巧嗎?

唐暄笑了笑道:“有唐突之處,還望百合姑娘大人大量,不要生氣。”

百合看著他笑顏溫和的樣子,心想,這樣一看,他也不完全是一個不知人情世故的莽夫嘛。

聽他說到妹子已經過世,心裏便對他有了一份同情,臉色也轉了溫和。

“過去的事就不要多想了,放寬心才是首要的。”

她見唐暄還是盯著她看,忽然感覺一陣尷尬,臉色也微微發起了燙。畢竟從未被一個男子這樣盯著瞧過,她心裏多少有了一絲慌張的情緒。

她匆匆道:“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抱起旁邊的一個包袱,大步朝著驛站裏走去。

唐暄卻又叫住了她:“等一下!”

她駐足回頭,聽到他在說:“日後我若是又想起了我妹子,能不能找你聊聊天?”

百合猶豫了一下,展顏一笑,“沒問題。”

唐暄一直站在馬車邊,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裏麵,他眼中的沉肅之色才浮現出來。

與她接近,是因為看重她貼身丫頭的身份。

隻是,她也不過是一個心思純樸善良的姑娘。聽到他說妹子過世,就對他撤下了防備,露出關切的目光。

欺騙甚至是利用這樣一個善良的人,將來,他一定會遭報應的吧。

想著這些,心情更沉重了。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無聲歎了口氣。

山野地方,周圍群山環抱,小小的村落看起來有種遺世獨立的味道。

一路行來,路上偶遇幾個村民,無不投來好奇的目光。

也有玩鬧的三兩孩童,嘻嘻笑笑地從身邊跑過。

玉致喜歡這種天闊地遠的感覺,少時的願望便是遊曆完天下之後,再找一處遠離世囂的地方安居下來,過無憂無慮的人生。

“‘桃花源記’裏說‘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此處便給了我這樣的感覺。若是能在此處落居,那也是一種享受啊。”

太子眉目溫和地看著遠方的田野,但笑不語。

“殿下此生的誌向是什麼?”她有些好奇地問。

看他平日裏都是溫和做人,得天下做君王似乎不像是他的誌向,所以她才會好奇,他心中向往的究竟是怎樣一種生活。

太子笑了笑道:“現在就說此生為時過早了些,應該說是我有生以來的誌向。有生以來,我隻願母後能夠得順心意,過得無憂無慮。”

他會說出這樣的話,玉致一點也不奇怪。因為至少由表象看來,他對皇後言聽計從,而平日裏悠閑度日,也未見有什麼屬於他自己的特別愛好或是出眾才華。

“能看得出來,殿下是一個十分孝順的人。”

“母後這半生為我付出了很多,孝順她都是應該的。”

所以,也包括娶她這件事嗎?

想起這件事就令她有些耿耿於懷。雖然這世上多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就的婚事,但沒有彼此傾情的人生,總是充滿了遺憾。

她因為已經在心裏對這樁婚事妥協,所以一番心思理所當然都付諸在了他的身上,對他也開始變得在意,自然就更加在乎他對她的那份心意究竟如何了。

他對她雖然體貼周到,但仔細一看,分明他在對待別人的時候也是這樣。

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他願意放在心上,真心想要去特殊對待的人嗎?

“在想什麼?叫你幾聲也不應。”太子側目看了她一眼。

“在想,倘若我不是皇後娘娘的侄女,殿下如果與我偶遇上了,隻怕也不會多瞧上一眼吧。”

她的話語中有幾分感慨,也聽得出有幾分哀怨。

“你為何這樣想?”

玉致抬頭看他,無聲一笑。並非是她胡思亂想,而是事實如此。因為回想初次見麵,她與他在集市裏遇上,她故意找麻煩也未能引起他的絲毫注意。

“隻是隨口說著玩兒罷了,我是皇後娘娘的侄女,血脈相連,這是無從改變的事實不是嗎?”

怎能將心裏的憂慮和惆悵告訴他知?她已然在心態上落了弱勢,不想再讓自己落入更尷尬的境遇裏去。

太子目光隨意地瞥了她一眼,心中的意誌卻在她黯淡的眼神裏,再次變得矛盾起來。

倘若她不是身份特殊的那個人,他是否還願意付諸一番心血來應付她?

其實,她也不過是一個無辜的不知情的人。

不,他不應該對她產生這樣的念頭。母後的警告他必須牢牢謹記,心軟的確是他性格裏的弱點,卻不能放任它成為自己前行的羈絆。

“起風了,回去吧。”他溫然道。

玉致點點頭,轉身踏上回去的路。

途中要經過一處石橋,橋下有名村婦浣好了衣裳,端著木盆上橋來。

迎麵而過,那女子抬眸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

玉致的目光與她遇上,微微怔了一下。那女子盡管是一身粗布打扮,卻生得十分年輕貌美,隻是看他們的目光裏竟透著一絲凶狠之色。

雙方側身而過,她正要悄悄提醒太子,忽然感到頸後傳來一陣涼意。

她慌忙回頭尋望,就見那名女子果然發難,從木盆裏抽出一柄短劍飛身朝太子刺了過來。

“殿下小心!”

太子卻分明早有察覺,一把摟住玉致的腰,抱著她從容退開,將她安置在一旁,自己迎戰上前。

看得出來那女子身手了得,且招招露狠,不過顯然太子武功修為在她之上,幾招過後,她手中的短劍已經被踢飛掉,落入了河中去。

玉致身後傳來疾勁的腳步聲,原來是四王爺趕來了。

他腰際挎有佩劍,兩三招便輕易擒下了那個刺客。

女子被仲錦秋反手扣住動彈不得,卻仍是氣勢洶洶地抬頭瞪向太子。

太子負手走至她跟前,沉聲問:“你是何人?”

“自然是要取你性命的人。”

“為何要來行刺?”

那女子冷冷笑了起來,“取不了狗皇帝的命,先取了你這個太子的腦袋也是一樣,可惜我技不如人,讓你撿回一條狗命!”

四王爺大聲嗬斥:“放肆!”

女子的臉上絲毫也未有懼怕之色,嗤笑一聲道:“我既已事敗,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四王爺看了太子一眼,詢問他的意思。

太子平靜地道:“帶回去,審問清楚再作處置。”

轉身走回玉致的身邊,溫聲詢問:“可有受到驚嚇?”

玉致搖了搖頭,目光還停留在那名女子身上。聽她剛才的那番話,怨氣頗深。也不知她是受人唆使還是與皇家有什麼恩怨,才會讓她視死如歸地跑來做這種幾乎不可能成功的事。

她隨在太子是身旁往回走,四王爺已經押著那名女刺客超先一步回驛站去了。

望著前方離遠的背影,她忍不住問:“殿下打算如何處置那個刺客?”

“問出結果之後,依法處置。”他側目看她一眼,忍不住問,“若是換了你,你會如何處理?”

玉致詫異地揚眉:“殿下怎會想到問我?”

太子淡然一笑:“隻是想聽聽你的想法。”

玉致頓了片刻,忽然問:“倘若我給出了不一樣的想法,殿下會因為我的想法而改變自己已經做下的決定嗎?”

太子微微揚眉,看向她:“所以你的意思是,從輕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