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
金九霄轉頭望向月痕,“如果一切真的如預料的那般發生了……”
“四皇子你該擔心一切未如所料般才對。”月痕冷靜地提醒他。
金九霄愣了愣,繼而扯出一抹淒然的笑來,“是,你說得極是。”
他怎麼可以在剛才又生出惻隱之心來了呢?這一次他是絕對不允許有一念之仁的,以前一念之仁大不了害了自己一條命,可這一次他身上已經不知不覺間背負了太多。這是一場隻能勝不能敗的較量。
三皇子府內竟然半點也嗅不到緊張的氣息,一切都仿佛隻是一個普通的清晨般有條不紊。
青染輕蹙眉尖,沒想到自己眼前竟然會是一派寧靜。
金九霄走後她便輾轉難安,帝殿是她闖不了的地方,可十府對她來說卻不成問題。她知道三皇子是那個立在九霄對麵的人,所以認定三皇子府此時應該也正處在焦慮的等待中。
可這府內卻一派篤定。
這究竟是對三皇子勝利的篤定?還是對整個事件全然的無知?
正在這時,一個匆忙的身影出現在青染的視野內,顯得與這寧靜的府內如此格格不入。青染想也沒想便踮足由屋頂跟上了那個人。眼看對方是要往皇宮側門的方向行去,青染心中一個警醒,他該不會是想去宮外搬請援兵吧?
褐眸猛地一凜,手已搭上腰間藏著的佩劍。
一個翻身,輕巧落在那人身後的同時,劍尖已直直指向他的頸項,“說,你要去宮外幹什麼?”
男子的身軀一震,似被青染的突擊給驚到了。
沉默了許久,那男子忽然聲帶顫抖地遲疑開了口:“你是……小姐?”
這個稱呼……青染怔怔地立在原地,劍尖也不知不覺鬆動了開來。背對她的男子轉過身來,那軒昂的臉龐、溢著藍光的雙瞳、刀削斧砍的五官,竟然是他!
“藍魄?”青染脫口而出這個恍如隔世的名字,眼中仍然滿是不敢置信的意外。
“竟然真的是你。”藍魄仔細地打量著青染,瞳中映著的是一張他完全陌生的美麗容顏。
青染點頭。自幼一起長大的玩伴、手下、兄長,她未曾料想此生還能再次見到。
“原來小姐真的不在三皇子府內。”藍魄似是輕鬆了一口氣,“發現三皇子的侍官是男子時,卑職還以為小姐已遭遇不測。”
青染細看藍魄身上的金邊褐服,“你在金搖瀟府內當仆從?”
“是。小姐入宮不久,卑職便被元帥安排進入了三皇子的府內。原本是想照應小姐的,卻不想……”藍魄說到這裏,陡然臉色一變,“我竟然把正事給忘了!”
“是要出宮為三皇子搬救兵嗎?”她同樣也忘記了自己會出現在這裏是要阻止他。
藍魄目露悲憤,“我是要去救青係!再晚恐怕就要有滅係之禍了!”
“滅係?這天下誰能滅得了青係?”藍魄的話聽在青染耳中簡直比醉言瘋語還要可笑。
“我剛由三皇子府內接到飛鴿傳書,青係所有將領一夜間都染上怪疾!現下駐紮在東西兩門外的軍隊群龍無首已亂成一團。”
藍魄此言一出,青染臉色陡變,意識到這並非玩笑。
“什麼怪疾?症狀為何?”她迫切地追問著,心中卻不斷告訴自己一定不會那個,絕對不會是那個。
“渾身冰涼、昏迷不醒。”藍魄這一說,青染隻覺雙膝一沉,整個人差點站立不穩。
醉雪!
有人在青係的食物中摻進了雪水!
到底是誰?是誰發現了青係的致命弱點!要知道醉雪是隻有青係族人才會知道的秘密!
難道是出了內奸?
青染抬眸,當望見藍魄眼中那個褐眸豔容的自己時,臉上霎時沒了血色。
腦海中紛亂而至的,都是自己醉雪的畫麵。
她剛才竟然沒想到這一點!自己不正是那個一而再地輕易泄露了青係秘密的人嗎?墨霜鍾雖然已死,可金九霄和月痕恐怕早已窺破了自己醉雪的真相。而這次爹帶兵駐守兩門之外,擺明是擁護三皇子登基。而此時此刻,站在三皇子對立麵的人,不正是金九霄嗎?
“不會。他答應我不會傷害青係。”她情不自禁地出聲為他辯駁,用力想推翻心中那個再合情理不過的假設。
“小姐,有人來了。”藍魄忽地壓低聲音提醒道。
青染連忙隨他一起閃入幽暗處,隻聽得在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一個男聲命令道:“留兩人守著北側門,其餘人全部和我到東正門集合,押送青係重犯至天牢。”
“青係?統領大人,他們怎麼變成重犯了?”守衛中有人問出了眾人的疑惑。
“意圖謀反還不算重罪?少囉嗦!快跟上!”統領說著,大手一揮,示意所有守衛盡數跟上。
一幹守衛喝了聲“得令”立刻兩人一排齊齊跟著統領往東正門小步跑去。
青染望著隊伍最後那兩名守衛,輕碰了一下仍處於震驚中的藍魄。
藍魄與她交換了一下眼神,立刻心領神會她眼中的用意,望向隊伍最後的瞳中肅殺一閃而逝。
她眼下一團混亂。不清楚到底是誰讓青係醉雪,更不清楚青係武將為何會全部淪為階下囚,可有一點她卻很明白,那就是她弄清楚這來龍去脈。傻立在這裏如何的震驚,如何的費解,如何的冤屈都無濟於事,這一切必定與炎帝的駕崩有關、必定牽扯到了金係皇子們的爭鬥,而答案卻隻有在東正門才能找到。
醉雪!
青染隻看了一眼那些無力倒在地上、臉色青紫的青係同族們,心上便如千針萬孔般煎熬。而更讓她無法麵對的是他們手腳上那一副副枷鎖。這些同族們自幼便是天之驕子,從小心高氣傲慣了,從來隻有別人跪倒在他們麵前,何時受過這枷鎖上身的屈辱?她不敢想象此時身受醉雪痛苦和謀逆之罪的他們會是怎樣的憋屈憤怒!
爹呢?
她雙眸不斷在囚犯中尋找著那個魁梧高大的身影,卻遍尋不著。“犯人們”明明是按官銜高低所立,為何為首的卻是兩位位列將軍的叔叔?青染心中一顫,莫非爹已遭遇不測?
“快,把這些囚犯押進天牢。”統領大聲命令道。
青染連忙將頭上的帽簷壓低,隨著前麵那些守衛一起走向東倒西歪在地上的青係犯人。她看準了奄奄一息的大堂兄青池。他一直被爹視作左右臂,爹的去向他定然知曉。
正當她走到青池麵前,剛要蹲身,卻隻聽得有皇仆高聲頌道:“停喧,勿嘩,炎帝駕到!”
炎帝?!
青染跟著一眾守衛將領一起單膝跪立在地,心中卻已是震驚到了極點,炎帝不是早已駕崩了嗎?哪裏還來得炎帝?
她偷瞥四周眾人都是垂首低眉滿臉,於是趁眾人不察,悄悄抬頭去看來人。這一看,卻不想正觸到一張熟悉無比的俊美臉孔。此時的這張臉孔少了她所熟悉的慵懶散漫,整張臉都煥發著淡淡的亮光,那是一種她所陌生的勝券在握的從容光芒。
她怔怔地望著他,隻見他正恭敬攙扶著一位一身尊榮之氣、眉宇不怒自威的長者,由那身繡著帝王專屬的金翅皇袍不難猜出此人正是清早傳出駕崩噩耗的金炎帝。
而在炎帝的另一邊,是一位長相清秀雅致的少年,那漂亮的金色瞳圈表明了其皇子的身份。由年齡來判斷,這位應該就是六皇子金鐸驍了。一手扶著炎帝的金鐸驍另一隻手牽著的那個看上去還不足十歲的孩子想來應該是最年幼的七皇子金齊逍。
三位皇子身後,葉公主抱著一位身穿金粉色衣裙如粉雕般的可愛女娃,這必定就是小公主金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