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年?”青染垂下雙眸,眉眼間全是藏不住的苦澀,“我等不了那麼久了。”
“所以你就要入宮當侍官?當這沒有四係貴族會去當、終身不能嫁娶、終生不能離宮、永遠不能反悔的侍官?”這從來都不是什麼好差事。雖然被元帥說得那般神乎其神,而其皇族死士的本質卻無法改變。
“貴族?與皇族相比隻不過就是‘卑微’二字。從失去他的那一日起,帥府是牢,閨房是牢,戰場是牢。若不見他一麵,我便要走不出這心牢。”青染淡淡說罷,側頭去看藍魄,隻聽他一聲悶哼,整個人已如泥般癱倒在地。
走至藍魄麵前,由他懷中輕易搜出了入宮令。將令牌小心收入懷中,回眸望著躺倒在地下早已失去了知覺的人,眼中有歉意在浮動,“我定會替你替青係護好三皇子的。”
青染垂眸望著膝下金色的地麵,靜靜等待著三皇子的到來。
靠著入宮令,她被宮仆一路帶到了三皇子府。麵對空空的殿堂,她已跪了足足有半炷香的時間。
初次入宮,雖是滿目金碧輝煌,來來往往卻都是一張張生冷麵孔,全無半點暖意。
“為何跪在殿中?”一個悠悠的聲音忽地當空響起。
是三皇子來了?她正欲抬眸回話,一道帶著殺氣的疾勁卻猛地朝她襲來,還未回過神,曲起如鉤的五指已直直朝頸間抓來。
好快的身手!
青染心中一驚,未料到自己會遇上身形如此之快的對手,顧不得去細想已本能地伸出雙手格開對方攻勢,同時運功至下盤,將跪著的自己整個向後拖出了數丈遠。抬眸望向對方,不出所料,對方雙瞳中那包著瞳仁的圈金色象征著他至高無上的皇族身份,這人的確是三皇子。可他為何要對自己出手。
“身手不錯。”對方忽然收手讚道。
原來他隻是在試探自己的身手?!
“多謝三皇子誇獎。”青染抱拳回道,心中卻著實吃驚於三皇子金搖瀟的身手竟然如此了得。要知道即使是麵對爹,她也不可能一招就被逼退。
“你尚未回答我的問題,為何跪在殿中?”三皇子複又問道。
青染並不清楚爹、藍魄與三皇子之間已達成何種默契,趁還未東窗事發,她隻需獲得三皇子認可便可將一切塵埃落定。思及此處,青染不慌不忙由懷中摸出入宮令來,“啟稟三皇子,卑職是炎帝十八年獲召侍官。”
黑金的瞳由入宮令上一掠而過,雙瞳落定在她雙眸間,由她的眸色早已辨出了她的家世背景,“青係女子入宮來當侍官?我還以為四係女子會出現在宮中隻是為了選妃當後。”
眼前這位一身紫金華服的軒昂皇子眼中疑惑因何而起,青染心中自是明白。金係皇族對血統極為嚴苛,皇族男子絕不允許接觸銀青赤墨以外族係的女子,因為隻有這當初與金係歃血為盟的四係後代才能誕下金瞳皇族。四係女子享得天獨厚之優勢,會出現在宮中的唯一原因自然是嫁入皇族。
“可卑職隻想為國盡忠。”這樣的她,心被另一個人傷透的她,怎麼去選妃當後?
“為國盡忠?嗬。”男子搖頭一笑,唇角勾出的完美輪廓,“我身邊缺的可不是為國盡忠的侍官。”
他缺的是能助他登上皇位的侍官。
爹之所以派藍魄入宮,也正是希望能助他達成心願。三皇子尚武,他若得權,武將備出的青係必能壓下其他三係的風頭,坐享一係之下萬係之上的尊榮。
她直視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瞳,“為國盡忠不就是為三皇子盡忠嗎?”
國如果成了他的國,那為國盡忠自然也就是為他盡忠了。
俊美的皇子輕輕搖首而笑,“嗬。將門之女的野心果然非其他女子可比。”他微抬下巴,居高臨下地望著跪在地上的她,“你的名字。”
青染仰頭去望那張秉承了金係血脈的完美麵容,在他麵前原本金光刺眼的大殿都霎時黯然無光。
“青染。”她一字一字報出自己的名字。
四係之中絕色聰慧女子比比皆是,她青染除了這姓氏不過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那雙黑瞳曾深情凝視,稱她為“這世上最讓人想珍惜想相守相知一世的不凡女子”。離開了那雙黑瞳,她便什麼都不是了。
一身華服之人悠步走至她麵前,黑金色的瞳靜靜地注視著她,那般深邃而難懂,他聲音不響,與青璉元帥相比,簡直如蚊吟一般,可偏偏透著讓人不敢怠慢的魔力:“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帶著你的名字離開這裏。你若再堅持,這恐怕就是你此生最後一次提及此名。”
侍官。這是一個沒有性別之分沒有榮譽可言沒有往昔可追的名稱。一旦被金係皇族選為侍官,便終身隻能以侍官的身份為自己的主人效忠。
“卑職既然來了便沒有打算再離開。”她要見到那個人,不顧一切。
“既然你心意已決。”黑金色的瞳微微一沉,再看她時眼中已是精光迸現,“那就宣誓效忠你眼前的這個男人吧。”
他在大殿中肆意張開雙臂,揚著頭等待她將命運交給他。
這正是她要的。
合上雙眼,將右手按住左肩,方才領路的宮奴遞給她的誓詞她早已在心中念得爛熟:“我宣誓,以眼前金係男子為主,此生此世。若有違背,灰飛煙滅。卡路巴喀羅桑切。”
隔斷了,與青係的血脈牽扯、宮外的自由自在、貴族的高人一等,除了墨霜鍾,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離自己而去。
悠悠的聲音道了聲“很好”,右手猛地擒向青染右腕。
青染隻覺右腕一緊,視線所及,一隻鑲著紅色寶石的金環已然套在自己的腕上。
“記住,從此之後你不再是將軍之女,不再是青係貴族,更不再是自由之身,你的身份隻剩下一個——那就是本皇子的侍官。你可以盡情後悔自己的選擇,可除了結束自己的生命,你隻剩效忠我直至地老天荒這一條活路。”
原來這是象征主人所有權的金環。
這樣說來,她已順利取代藍魄成為金搖瀟的侍官。輕輕垂眸,唇角澀澀地揚起,再也沒有人可以將自己帶離這座皇宮了,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她尋找墨霜鍾了。
“回去再慢慢跪吧。這空蕩蕩的地方閃得我眼睛都痛了。”翩然行至她身旁的人悠悠給出指令。
這是什麼意思?回去?回哪裏?這裏不是他的皇子殿嗎?他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絲絲可疑之處漸漸在腦海中凝聚成點,她早就隱隱覺得不對,這位三皇子著實與她由爹和將士口中聽聞的金搖瀟大相徑庭。金搖瀟雖是戰功彪炳,但卻從未有人讚過他武功高強,而給自己環上金環之人眉眼間全然沒有武將該有的肅殺和威嚴,不僅沒有,還多了幾分不該出現的慵懶與散漫。
“你為何會在我府中?”一聲低沉如悶雷的質問喝散了青染的思緒。
她循聲望去,隻見一位金瞳男子正威然立於殿門處,黑色的披風下罩著一身閃亮的銅甲,不苟言笑的容顏因表情太過冷硬而折損了幾分俊美卻平添了幾分令人不敢正視的霸氣。
再反觀自己身邊這位皇子,帶著笑意的容顏甚至比女子還要醉人,雖然身高不輸於來人,但是完全無法與對方的魁梧身形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