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蘇卿直起身,連抬手去擦汗的力氣都沒有,全身的精力都被抽幹了似的。寧池的箭頭已經拔了出來,順利地止住血,蘇卿都不知這該歸功於她的醫術還是寧池頑強的生命力。
原來寧池早些時候帶著人親自在攻線上檢視,誰知犬戎小國使出卑鄙招數,突然讓弓箭手襲擊寧池,寄希望於偷襲。他們早已知道寧安國的五皇子是個文弱書生,就想在寧清還沒趕到時殲滅先遣軍隊。
誰知寧安國軍紀嚴明訓練有素,即使主帥寧池意外受傷,陣法隊伍依然不亂,義憤填膺的寧安國士兵將犬戎士兵打得落花流水,犬戎國偷雞不成蝕把米,莫悔當即寫了封信讓人快馬加鞭地送給寧清,蘇卿她才會在看到信後整個人都呆了。
魚兒扶著體力嚴重透支的蘇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寧清一直呆在帳裏,看到她如此耗費心力地救治寧池,要想說她對他不是真心的,那隻怕這世上沒有真心之人了!
站起來走到她的麵前蹲下,和她的視線相平,寧清十分真誠地說:“謝謝你!”
蘇卿慢慢地抬起眼看他,良久才轉頭看向躺在床上的寧池,啞聲道:“和他比起來,這不算什麼……”
寧清本想說些什麼,見她疲憊不堪,想起她已經一日一夜沒有休息過,轉而對魚兒說:“魚兒,扶她下去好好休息。”
蘇卿剛一躺上床就沉沉地昏睡過去,魚兒給她蓋好被子,一轉身就看到豔豔和沈維書,驚訝地眨了眨眼睛,魚兒飛奔過去撲進豔豔懷裏,帶著哭音地說:“娘,我好想你們啊!”
“去去去,別在這兒裝,想你的三哥哥去吧。”豔豔語氣中不乏嫉妒之意。
一聽這話,魚兒的臉霎時就紅了,沈維書夫婦隻好感歎女兒終究是長大了。越過魚兒,豔豔給蘇卿把脈。
“隻是勞累過度,體力透支了。明天她醒過來是把這個給她吃下去。”說著將手裏的一個瓷瓶兒遞給女兒。
接過來,魚兒怯怯地開口道:“娘,那寧池哥哥……”
豔豔輕歎了口氣,搖搖頭對著昏睡的蘇卿說:“人各有命,現在隻有盡人事聽天命。”
魚兒直覺娘這話不是滋味,但又不好細問,但是為了姐姐,還在掙紮要不要問,豔豔卻開口了。
“你想怎麼玩都行,我和你爹回去了,隻是有一點,離寧清的女人遠些。”
不等女兒開口,豔豔就讓沈維書帶著她離開,來去無蹤,魚兒隻有獨自留在原地發愣,娘說的話有什麼深意嗎?她知道娘卜卦是極準的。
……
第二日,蘇卿猛地坐了起來,想起還處於危險中的寧池,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這才發現魚兒伏在床沿睡著了。
想起這丫頭陪了自己一夜,蘇卿不知要說她什麼好,既感動又生氣,輕輕地下床後,想將魚兒抱上床,她卻發現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
“卿大夫,我可以進來嗎?”帳外適時傳來寧清的略顯焦急的聲音。
“寧池他怎麼了嗎?”蘇卿立刻奔到帳門邊,掀開門簾問道。
“沒什麼,隻是有些發熱。”寧清帶著安撫的意味說,末了向裏麵望了望。
邊向旁邊的主帳走去,邊頭也不回地他說:“你進去看看魚兒。”
來到寧池的床邊,耳邊傳來其他軍醫的看法,不過是並無凶險一類的。蘇卿拉起寧池的手細細地為他把脈,越是號眉頭皺得越緊,他的脈象看似平緩有力,但其中有一點點夾雜的凶相,這不是個好兆頭。
而且依照傷口的大小來說,他至少會高熱,但現在隻是低低地燒著,這些都太過反常。眾人見她臉色不對,都擔憂地注視著她。要知道這可是皇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隻怕他們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又開了個方子讓人去煎藥,蘇卿叫所有人都出去,自己坐在床邊,靜靜地凝視著好似沉睡的寧池。拉開被子露出他裹著厚厚紗布的胸膛,輕手輕腳地撤去紗布拿過一旁的藥粉給他均勻地抖上。
伸手撫著他的胸口,下麵那顆心房的跳動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有力,相反還顯出一些頹勢來。蘇卿緩緩地給他重新綁上幹淨的紗布,又緩緩地將手移到他的臉上,輕輕地用指尖觸碰他輪廓分明的五官。
“寧池,你是不是在報複我?這不值得!我不值得你用這種決絕的方式來報複!好好地活下去,要是你死了,哪怕是十八層地獄我都會追你下去!”
蘇卿趴在他的耳邊呢喃,手一直握著他的手,良久,她下定了決心,最後看他一眼,轉身出帳去。
找到寧清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以後,看到他驚異的眼神,蘇卿回以堅定的表情。把手中的藥方交給他,一並告訴他需要注意的事項。
“你不等魚兒醒?”
“你代我好好照顧她,我盡量早些回來。”蘇卿看了帳子一眼,搖著頭說。
寧清已經將寧池受傷的事連夜上報給父皇了,估計今天傍晚就會收到消息,現在所有軍醫都束手無策,他也隻有聽蘇卿的話了。派了幾個人沿途保護她,蘇卿回過頭定定地看了帳子一眼,驅馬離去,身影一會兒就消失在滾滾黃沙中。
魚兒醒過來不見蘇卿,寧清把她要趕回鵬城去抓幾味特殊藥的事告訴了她,魚兒有些著急地說:“姐姐怎麼這樣不知愛惜自己,娘給的藥我都還沒拿給她。”
寧清正在想一個速戰速決的策略以期盡快結束戰爭,沒有注意聽魚兒的自言自語。誰想到,就在蘇卿走後第二日,皇帝就下詔讓人立刻將寧池送回宮去。
原本寧池的現狀是不適宜舟車勞頓的,但回到京城就意味著更好的醫治條件,寧清立刻著手讓人把寧池往回送,同時差人到鵬城給蘇卿傳信。
送信的人是趕到鵬城才找到蘇卿等人,沒想到他們硬是將十幾日的路程縮到了八日,蘇卿集齊所需藥材在城門口遇到寧清派來的一人,一聽他的話頓時悲喜交加,擔憂路途遙遠他病體孱弱;擔憂不論生死這隻怕是兩人最後一次相見。
不管是什麼,都讓她的心如刀絞一般痛,什麼叫痛徹心扉她現在是領略了,想必自己傷害寧池的那天他也是如此痛苦的吧?
呆呆地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連日來的疲累一股勁地全湧上來,讓她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在搖搖晃晃中醒過來,睜開眼不太明白自己身在何處,蘇卿閉上眼休息了一下又睜開,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輛馬車裏?寧池的名字突然撞進自己的心中,這讓她突地坐起來,伸手將車門推開,坐在副手位置上的男子立刻轉過來,說:“卿小姐,五皇子已經被送回京城去了,皇上派我們二人來請你回去給五皇子診治。”
完全沒有在意自己要進宮,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安危,蘇卿現在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寧池已經安然回到京城了!他有救了!
沒有再說什麼,蘇卿坐回車裏閉目養神,她要讓自己流失過多的體力回複過來,隻有這樣才能在回京後全力以赴地看護他。宮裏禦醫個個身懷絕技,她不會自大地認為自己還能插手,但是既然召她進宮必然是看重一直是她在處理他的傷,能了解更多更詳細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