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先回了家,她還有一節課。可是從來沒有感覺這麼煎熬,紅腫著眼睛,一想到那因哭泣而顫抖的母親,她就忍不住酸了鼻子。那節課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中午回家,母親已經睡了,鍋裏蓋著飯和菜。母親的脾氣向來火爆,對她的學習也是從來不放鬆,她等著母親劈頭蓋臉來一頓,這樣她的內疚會少好多,可是母親沒有。生活變得沒有出奇的平靜,沒有訓誡,卻也沒有歡笑。就這樣,她連著一個星期沒敢和母親說話,她愧疚,害怕,無助,甚至絕望。
期末考,她掉出了年級前三十,隻考了六十七名。
“媽,我……這次沒考好……連前五十都沒進,我……。”她拿著成績單站在母親身旁,母親又一次沉默。她隻聽得刀在砧板上的聲音變得疾而響,母親自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
她默默回房,又一次經受著心裏的煎熬。她想起四處漂泊掙錢養家的父親;麵朝黃土背朝天辛苦種地的大伯;臨終依舊盼著她考好大學的姑奶奶;還有眼前這被自己一遍遍折磨的母親……這個“年”她終究還是沒過安穩。
“盧芮,要不咱轉學吧,我也和你爸商量了的,他說看看你的意見,你覺得呢?”開學前兩個星期,母親找到她說了這樣的話,她有些猝不及防。但是成績就擺在那裏,她完全沒有堅持的必要。
“嗯,也好……。”她沒敢抬頭看母親,就這麼悶聲悶氣的回了一句。
她明白自己成績下滑了很多,暑假作業做的格外認真,那些不好做的素質拓展題,都被她一道一道啃出來了,她隻能這樣來彌補自己心裏的愧疚。
插班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家裏沒有熟人,隻認識一個老門衛。母親也還是像抓著了救命稻草,張羅著想請他幫忙引薦一下,看哪個班老師嚴格,哪個班能插得進。
說來也巧,路上剛好遇見了一個老師是教初二的,就和他說起插班的事。那老師反倒翻起盧芮的寒假作業來,著重看了幾道題後,對著盧芮的母親說:“你這閨女要是放在我班上你放心不?”說完又看向盧芮,意在征詢倆人的意見。
“那當真是好,還愁這孩子沒人要呢,我們又沒有關係……對了,老師您貴姓?”盧芮的母親聽了老師的話眉頭一展,激動的說著這些話。
“免貴姓楊,你這孩子學習不錯啊,我這算是撿到了個寶貝!”楊老師打趣的說道。他大概是看出來這母女倆的拘謹,隨口開了個玩笑。這玩笑盧芮的母親很是受用,聽的樂出了聲來,這老師在誇她的閨女兒呢!
楊老師搭著她的肩膀,親和的將她帶到了自己班上,暫時坐在了最後一排,同桌一直自言自語,將手喂在嘴裏……她大概看出同桌是個智力有點問題的男生了,他偏著頭看著盧芮,又不像在看她,眼神空洞。她感受到全班的同學都在注視著她,也許是看她新來的,也許是好奇她怎麼和這傻同桌相處。
她有些呆了,腦子裏不斷回放電視劇裏瘋魔之人拿著菜刀砍人,石頭砸人……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不敢落座。
“下午會大範圍調座位,你不用擔心。他比較安靜,不會罵人,也不打人,就是有些癡呆,不招惹他就是了。”楊老師該是看出了她的疑慮,解釋道。確實是讓她放心不少,隨即便坐下了。楊老師順手拿走了她的寒假作業。這一上午便這樣平靜的過去了,可家裏……卻是不平靜的。
“您是盧芮的母親吧?”一個燙著大波浪卷的女人出現在她家門口。
“額……,是……請問你是……?”盧芮的母親被這突然來到的陌生人嚇壞了,說話也有些不利索了。
“哦哦,我們是盧芮的老師,我是她的語文老師也是班主任,這位是英語老師金老師……。”盧芮的母親這才意識到門後還有一個人。聽說是老師忙將半開的門敞了開來,她畢竟是個女人,又一個人在家,所說家裏沒有什麼積蓄,可麵對陌生人還是處處防著。租房的木門沒有貓眼,她不得不開一條縫和門外人交談。見是老師,自然就應當顧全禮數,怎可將人拒之門外。
“請坐……,這家裏也沒有像樣的茶葉,您就湊合著喝……。”她一邊招呼客人一邊打開了櫃子,準備泡茶。
“誒喲,你可別這麼忙活,我們一會還要回去上課呢,看這盧芮沒來報名,就過來問問,她在班裏職務多,好多的事還等著她弄呢!”班主任先開口說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