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是消得花無憐意,草木枯黃,該一個人過的日子終究還是得一個人熬。

盧芮喜歡邱梓晨,全班都知道,她自己也知道;邱梓晨不喜歡盧芮,全班都知道,她自己……

盧芮性格並不像她名字那般恬靜。書香世家的文化對她的熏陶就止步於這父輩起的名字了。祖輩大多都是書生,日子清苦,到她父輩家境依舊是貧寒。但她好像不在意這些,大概清高的文人氣質傳承在她的血液裏了。正是因為家中規矩甚多,倒養就她在學校桀驁不馴的性格,她生生將那“青草”長成了“野草”。

初二上學期末她就知道她將要轉學了。她沒來得及和同學打一聲招呼,隻在開學的時候留給了他們一個空缺的座位。

“盧芮,數學老師叫你去她辦公室一趟。”

“哦”。

她嘴上應著,心想作業不是在吃早餐的時候已經抱到辦公室了嗎,沒做的人的名單也一起上交了啊。

“這該又整什麼幺蛾子!”她低聲咕噥著,身子已經站起來了。邊跑邊扯著嗓子吆喝:“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後麵的隨著她跑遠漸漸沒音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次等著她的,真是那“不複返”的劫數。

盧芮一路小跑下去,到辦公室已經有點喘,她像往常一樣肆無忌憚呼著氣,顛著到了吳老師辦公桌旁。她進門的時候就瞧見隔壁班的數學老師王老師,他總是在那個位置,盧芮每次都會在進門時有意無意的看他,喝茶,聊天,批作業……還有對她笑。他總是和善,給她鼓勵,還曾當著她班主任的麵挖牆腳,戲謔地說要把她挖到自己班上去。他是她的良師更是益友。

可現在,他隻看著她,沒有笑。盧芮沒有讀懂他的眼神,愣怔了一會兒。

“吳老師,同學說您……。”

“對!是我找你過來的!”吳老師打斷了她的話,她這才發現整個辦公室的氣氛都不對。

“……”,她隻好沉默,她不喜歡被打斷,尤其是當著王老師的麵被另一個老師打斷。她的自尊心開始不合時宜的作祟。

“盧芮,是不是有幾天沒敲打你了,尾巴又翹上天了!從初一到現在,你從來沒消停過!你小升初考試是班裏第一,現在呢?勉強保持前五,隔段時間還到十名左右溜達一圈!一個女孩子,說一次就該當一回事,你臉皮還真不薄啊!”吳老師聲調越來越高,最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吸引了全辦公室老師的目光,包括王老師。盧芮被她這劈頭蓋臉的一頓嚇著了,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這個噴火的老師。感覺到臉一下熱了,她不敢想象自己此時有多狼狽,可卻不知事情所起。

“……,”依舊沉默,她不會傻到去問發生了什麼,她更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和老師作對,她不知道自己在這件事情上為什麼會這麼逆來順受。當她認真思索的時候,吳老師已經拿起了電話。

“喂!盧芮的媽媽嗎?我現在打這電話實在是迫不得已,你的孩子我教不了了!她作為數學課代表,一張練習題後麵空了三道題,不會做也不問,就這樣白花花的交上來!是給我做的嗎?‘養不教,父之過’,你最近有沒有關心孩子的學習,生了她又不管教算怎麼回事呢?!你馬上到學校來一趟,我們當麵說清楚!”

盧芮自始至終都沒預料到吳老師會給自己的母親打電話,她從小到大雖說性格活潑,甚至有點調皮,但從來都是給家長省心的。她站在一旁,電話裏的對話聽的清楚,她的母親除了開頭客客氣氣的問候以外,再沒說過一句話,而且那問候還被憤怒的吳老師生生打斷……第一次,她感覺自己錯了,不是錯在作業沒做好,而是讓母親受這樣的辱罵。在母親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的那一瞬間,她忍了半天的淚水奪眶而出。

“媽……。”她小聲地喊著,可聲音噎在嗓子裏,連她自己都沒聽見。

“老師,給您添麻煩了……這孩子,我最近是沒盯緊,我這也沒讀過書,也教不了她,全都憑她自己……我想著我教不了她,叮囑她不會的一定要問老師,我不讓她問同學,同學肯定講不清楚,哪有問老師好,可這孩子……我也沒想到,就這麼悶著把題空著交上去了……。”盧芮聽見母親在說第二句話的時候就已經哽咽了,她的心跟著一遍一遍的揪著疼。她低了頭,擠了一下眼睛,將噙著的眼淚逼出了眼眶。她不想用手去擦,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狼狽的哭了。可是一聲聲的啜泣還是從她憋著的嗓子眼裏擠了出來,壓抑而尖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