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個郎君係列之娘子馴夫記(樂琳琅)
清風吹,花兒笑,鳥兒唱:
起床起床,天亮嘍!
洞房內,幾盞紅燭直照到曙光東現,雄雞啼曉。
一夜好夢的新娘被窗外的鳥鳴聲催醒,揉揉惺忪的眼,緩緩坐起,滿目的紅色,令恍惚的神智霎時清醒。
洞房!這裏是洞房!
昨夜,她已與那書呆子拜堂成親了!
咦?新郎呢?
她跳下床,一眼看到靠在門板上的新郎。
原本托在手中的花燭已擱在腳邊,他站在那裏,閉著眼居然睡著了。
站著也能睡?
武千嬌驚奇地瞪大眼,踮著腳尖,悄悄走過來,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咦?沒有反應,真的睡著了!
她竊笑著,踮起腳湊到他耳邊,大吼一聲:“起——床——”
飄浪皺皺眉,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她臉上,咕噥著:“吵……蚊子……去!”
她這洪亮的吼聲,居然被他當成蚊子叫?
武千嬌揉揉險些被他拍扁的鼻子,不死心地伸手捏住他的鼻子。
一口氣憋了許久,他才不舒服地張嘴換氣,咕噥:“師父……別鬧……”
師父?!
武千嬌一聽,心花怒放,拍拍他的臉頰,直樂嗬:“乖徒兒!好徒兒!再叫一聲師父來聽聽!”
嗯?這脆生生的笑聲是……
飄浪撩起眼皮迷迷糊糊看了看,喝!好大一張笑臉湊在眼前,瞌睡蟲一下子溜了個精光。
人一清醒,他指著眼前的人兒脫口就喚:“小辣椒!”
笑臉一垮,武千嬌鼓起腮幫子。
飄浪忙改了口:“娘子!”
武千嬌轉動眼珠子,咯咯笑道:“書呆子,你讀書識字時,有沒有念過‘聞雞起舞’這個典故?”
想考他?
飄浪笑吟吟地答:“當然!晉書?祖逖傳中有記載,東晉時,祖逖與劉琨同為司州主簿,常互相勉勵振作,半夜聽到雞鳴,立即起來舞劍。”
武千嬌連連點頭:“從今天開始,你我就當一回祖逖和劉琨,聞雞起舞,由我來教你勤學苦練劍術!”
飄浪隻當她在說笑。“練劍做什麼?府上不是有那麼多侍衛、護院麼?你想練,找他們練不就成了!”
武千嬌搖搖頭,捏著嗓子把爹講過的那番話學了一遍:“爹說‘每個人不是打一出生就注定是大英雄、大俠客的!你不喜歡書呆子,那就等到與他成親之後,好好調教你的相公,讓他跟你學幾年武藝,看你有沒有本事將這書呆子調教成一介武夫!’我看你根骨不錯,是塊習武的好料,隻要有我這位名師從旁指點、調教,有朝一日,你一定能成為大英雄、大俠客!”
飄浪頓覺頭大如鬥,讓她教他習武,那還不如讓他一頭撞豆腐去!
武千嬌興衝衝地取阿浪劍,挽起長袖,信心滿滿地道:“來!咱們先到外麵練劍去!”
她一馬當先,持劍走出屋子,一麵往院子中間走,一麵滔滔不絕地計劃著:“先給你三個時辰練蹲馬步,再給你三個時辰練舉石磚,再再給你三個時辰練跨木欄,再再再給你三個時辰練拔劍……咦?一共幾個時辰了?還得練……對了!還得給三個時辰練踩木樁,三個時辰練倒立,三個時辰練揮劍,三個時辰……”
得!依她這麼個計劃,一天一夜都甭想歇息,吃喝拉撒一概免了,全都吊起神經練去吧!
照她這麼折騰,他這個新郎熬不過一年半載,小命就得玩完!
新娘子絮絮叨叨念了一大堆,也沒聽新郎吭一聲,心中納悶,扭頭往身後一看――新郎不見了!
片刻功夫,怎就不見了人影?
她返回屋子裏找了找,又走到院落內東張西望,奇怪,這書呆難不成會遁地術?
找不到人,她就喊:“書呆子!書呆子!”
喊了半天,才聽一人懶洋洋地答:“小辣椒,你淨往花盆、土堆裏找什麼?抬起頭,往上麵看,我在這裏呢!”
武千嬌抬頭,果然看到自個兒相公正坐在屋簷上,嘴裏叼著一根草杆兒,衝她痞痞地笑。
“你、你怎麼爬上去的?”
她很納悶,正房的屋頂頗高,沒凳子,沒梯子,也沒借力攀登的物體,這書呆子是怎麼爬上去的?
“就是這麼爬上去的!”他敷衍道,並在屋脊上躺了下來,雙手枕著後腦勺,翹起二郎腿晃來晃去,悠哉悠哉。
武千嬌在下麵直跳腳,大聲道:“你快下來!”
他慢悠悠地道:“你上來!”
武千嬌一瞪眼:“上來就上來!誰怕誰!”
她後退幾步,深吸氣,鼓足了力氣,蹬蹬蹬,往前跨了幾步,縱身一躍,蹦起一人多高,離屋頂還差那麼一點距離,她再蹦、蹦、蹦蹦蹦……
唉!這回沒了繩索的借力,她也無法如昨日那般施展優美的身法,隻一個勁地學袋鼠在那裏蹦蹦蹦,還是沒能上屋頂。
一氣之下,她抱起一隻花盆,往屋頂上一扔!
哐啷一聲巨響,把個新郎嚇了一跳,坐起身來一瞅,喝!屋頂上被砸了個洞,他直咋舌:這小辣椒輕功不怎麼樣,卻夠蠻力!夠潑辣!
他再往下一瞧,好家夥,她居然憋著一口氣,搖搖晃晃舉起了花圃裏一張石凳,正瞪著他,凶巴巴地問:“你下不下來?”
飄浪吐吐舌頭,衝她扮了個鬼臉。“不、下、來!”
氣往腦門上一衝,她想也不想,“嘿”一聲,使勁把石凳擲了出去。
砰、轟!
洞房一側牆體被砸塌了。
巨大的聲響驚動了府裏頭的護院,一個個火燒眉毛似的匆匆趕來一看,皆忍不住歎了口氣:潛龜院都還沒修好呢,這棲鳳院又要被小姐給折騰得遍地狼籍,斷垣殘壁!他們這些當護院的,平日就忙著拿把榔頭、釘子,修修補補。幹脆,改行當木匠得了!
“小姐,又出什麼事了?”一名護院愁眉苦臉地問。
洞房花燭夜剛過,新娘怎麼把洞房給砸了?
“你們快去扛一把長梯來!本小姐非要把這死書呆捉下來不可!”
武千嬌兩手插腰,氣呼呼地喝令。
經小姐一提醒,眾護院這才想起還有位新姑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眾人翹首一看,喝!新姑爺大清早怎麼躥到屋頂上去了?
“姑、姑、姑爺!您、您快下來,上麵危險!”
護院們嚇白了臉。
洞房塌了一麵牆,已搖搖欲倒,萬一新姑爺成親頭一天就出了意外,一命嗚呼,剛辦完喜事,他們不得去張羅葬禮?
一撥人急得直冒冷汗,新姑爺卻視若無睹,居然還在屋脊上踱來踱去,負手望著東升的朝陽,搖頭晃腦,吟哦: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
底下那班護院仰著脖子,看新姑爺危危地站在屋脊上,一顆心全吊到了嗓子眼。
他這廂夏日吟梨花,指日為月,她那廂又潑辣地吆喝開了:
“月你個頭!讓你聞雞起舞,你還在那裏龜毛地吟風弄月,又不是讓你趕著去考狀元。死書呆!你再文縐縐地念個不停,可別怪我心狠休了你這不成器的書呆!”
啥?成親頭一天,新娘就要休棄新郎,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一撥護院急了,飛也似地跑到臨院,手忙腳亂地扛來一把長梯,靠到牆上。
還沒等護院爬著梯子上去救人,自家小姐已一個虎步躥了過來,抬起一腳,將占著梯子的護院踹到一邊,拎起裙擺係在腰上,露出兩截白嫩嫩的小腿就往梯子上爬。
護院們蒙住眼不敢去看,其中一個拔腿就往院外跑,一路殺豬似地慘叫:“不得了啦!小姐與新姑爺要打起來啦!”
慘叫聲驚蕩在侯府上空,打破了寧靜的清晨。
侯府上上下下頓時亂作一團,一個個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地推開房門,心急火燎地衝向棲鳳院。
一撥又一撥的人手裏頭提著大桶小桶的水,看樣子都急糊塗了,把勸架救人當成是救火去的。
等眾人呼啦一下湧到棲鳳院,抬頭一看,皆倒抽一口涼氣:
新姑爺與小姐全都躥到了屋頂上,各占一邊,怒目相視。瞧那氣勢,就像兩大高手決戰絕巔――風蕭蕭,他們的衣袂在風中疾勁狂舞,他們身如山嶽,峙立不動,目光化作無形劍氣,隔空交擊,火星迸濺,半空飄落的樹葉沾到他們身上竟都粉碎,他們渾身運足真氣,如利箭在弦,蓄勢待發,這一戰勢必驚心動魄,鬼哭神號!
忽聽“嗆啷”一聲,一位高手已拔劍出鞘,劍氣直衝霄漢!
猝然,狂風驟起,飛沙走石,一人仰天狂嘯:“成何體統!”
聽這幾欲刺破耳膜的尖銳嗓音,眾人便知――侯爺駕到!紛紛讓出一條道。
武侯爺隻穿了一隻鞋,赤著一隻腳衝到殘破的洞房前,指著屋頂上相持不下的兩人,怒道:“誰讓你們上屋頂胡鬧的?統統給我下來!”
武千嬌瞅瞅底下暴跳如雷的親爹,嘟著嘴,老大不情願地蹬著長梯回到地麵。
侯爺指著她卷起的裙擺,劈頭就罵:“一大早就給我丟人現眼!都為人妻了,還這麼沒規矩,快把裙子放下來!”
武千嬌嘟嘟囔囔地放下裙擺。
這時,飄浪也正順著長梯往下走。
武侯爺指著幾名護院道:“快!快去扶好你們的新姑爺!當心別讓他摔著!”
護院們匆忙上前,眾星拱月似的將新姑爺扶到侯爺麵前。
看到他毫發無傷,武侯爺鬆了口氣,關切地叮嚀:“女婿啊,往後別爬那麼高,當心摔著!”
飄浪笑嘻嘻地點頭:“嶽父大人,小婿記著了!”
武千嬌在旁直瞪眼,心中抱怨親爹真個偏心。
武侯爺瞧一瞧這兩人,還穿著這麼一身大紅喜袍,頭發亂糟糟的,他忙喚來幾個丫頭,吩咐她們將小姐帶到東廂梳洗打扮,換一身衣服,又命丁燭立刻去布莊訂些新衣來,送到新姑爺房裏頭去。
棲鳳院西廂房暫時改作書房,飄浪被幾個小廝請到房裏頭候著。
擠在棲鳳院的眾家仆也各自忙去了。
武侯爺接過仆人送來的一雙鞋換上,讓這仆人在棲鳳院內候著,等小姐與新姑爺梳洗妥當了,再把人領到護花院去。
一俟安排停當,他又匆匆離開。
棲鳳院,東廂房。
武千嬌換妥一襲印花霧的紅綃裙,對著菱花鏡挽起雙髻,綴以珠簪,腕係五色絲,足踏鴛鴦履,金絲香囊佩在腰際,飄逸的裙帶在腰側打了兩個鴛鴦結。
刀尺妥當,一開房門,早已候在房外的飄浪轉身一看,驚為天人!
一襲紅綃裙襯托出玲瓏曼妙的身姿,她站在門口巧笑嫣然,靈動的眸光,撩撥他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