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他說,神情說不出的溫和,也說不出的殘忍。
燕九麵色微白,努力握緊手中的簫,唇顫了許久,才說出話來:“我知道了。我這就跟他離開。”語罷,轉身急步出了花廳,因為過快,幾乎被門檻絆倒。
扶住門框,她輕喘了兩口氣,才跨過門檻繼續往自己住的地方而去。那倉惶的背影,給人一種她是在逃離什麼的感覺。
從她回答到離去,陰九幽都沒看過她一眼,直到乾白走了進來。
“多謝!”乾白說。兒女私情他幹涉不了,但他知道自己欠陰極皇一個人情。
“無妨。此地狹窄簡陋,就不多留城主了。”陰九幽長身而起,姿勢優雅地打了個嗬欠,沒什麼精神地道:“有些困倦,容本尊先行告退。至於九姑娘,她……身體不大好,就勞乾城主一路照應著些了。”
似乎覺得自己有些話多,不等乾白回答,他轉身往後便去。
乾白黯沉了黑眸,想到方才的情景,心中不由苦笑。這事鬧成這樣,那一位還不知會怎麼恨他呢。
回到自己的屋子,剛一關上房門,燕九便眼前一黑,滑坐在地。從那邊走過來,她靠的就是一口倔氣,才沒倒在路上。
曾經,她以為他多少是把她放在心上過的,即便有著利用的因素在其中。否則,他為什麼會親手做簫給她,會一次又一次地警告她不要喜歡上他,會在悲傷寂寞的時候來聽她吹簫。可是直到此刻,她才知道,那些不過都是自己的幻想,於他來說,或許隻是微不足道的事。因為從沒放在心上過,所以才會在說那話的時候連遲疑一下也沒有,甚至於連憐憫也吝於給予。
她不該問的,不該!如果不問,那麼她還能偶爾幻想一下,他其實是有那麼點在乎她,還能偶爾重溫一下兩人相處的美好時光。但是如今,那些過往卻成了心肉內的一根刺,時時刻刻提醒著她自欺欺人的可笑。
她想笑自己的傻氣,然而出口的笑聲卻變成了嗚咽,舌尖嚐到混著血腥氣的淡淡鹹味,唇上微微刺痛著。
真傻!她嗚咽,伸出袖子胡亂抹了下臉上的眼淚,感到昏眩微散,於是努力撐起身,開始收拾起東西來。
既然他不在乎,那麼留下隻是礙眼,走便走吧。而且,二少在乾白手中,就算他說他在乎,她也不得不離開。她……她真不該問的。
想到此,她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濺落在被拿出的破簫上。
見到破簫,她不由想起懷中的碎玉,於是一把抓了出來扔在床上。既然他從來沒將她放在心上過,留著這些又有什麼用。心中說不出是怨懟多些,還是傷心多些,她強迫著自己不去看那簫和玉,又將陰九幽後來做的簫也丟到了它們一起,隻掛上自己那管有著刮痕的,然後背起寒月弓,就往外走去。
然而剛走了幾步,心口驀然劇慟,不由蹲地伏首大哭。便是這樣,她還是舍不得啊。
哭過之後,她又返轉回來,三管簫按上次那樣緊緊地裹纏了掛上,又珍而重之地將那手絹包著的碎玉放入懷中,這才一邊抹淚一邊往外走去。
跟著乾白離開的時候,走了很遠,燕九終究還是沒忍住回頭。大雪紛飛,幾乎迷了雙眸,隱隱約約中,她似乎看到宅中高高的閣樓上有一抹紅影,心口不由劇跳,急急掉轉馬頭,可是等她凝神細瞧的時候,除了漫天的雪片,卻什麼也沒看到。
於是,眼睛再次酸痛起來。不知是否難過得出現了幻覺,在北風狂嘯中,她竟似隱隱約約聽到了輕揚的笛聲,就像……就像那時,他側騎著馬,她走在馬後時所聽到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