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華正在指揮著人收拾戰場,將紫衣的都拋下深穀,而白衣的則運下山,準備厚葬。
陰九幽正走向靜靜躺在對麵山崖邊的雲輕嫣,一身喜服被鮮血浸透,顯得粘膩而厚重,被山風一吹便發出清脆的撲打聲。
他彎下腰,將雲輕嫣抱起,麵無表情地走下了玉魄天,自始至終都沒看過安靜站在這邊的燕九一眼。
燕九似乎也不是那麼難過,穿過忙碌的人群,她走到祭台之下,俯身撿起落在上麵的寒月弓,那個時候才發現,原來蟠龍石柱前,竟有一個弓槽,寒月弓堪堪嵌於其中。
也許這裏本來就是安放它的位置吧。她想,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寒月弓掛上了自己的背。回頭,曼珠不知何時已站在了身邊,那一身素衣也染滿了鮮血。
“九姑娘請隨我回宮。”她客氣而有禮地道,美麗的臉上有些疲憊。
“我還不能走嗎?”燕九一頓,問。她認為自己留在此處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
“主上沒有吩咐,曼珠不敢擅作主張。”曼珠垂眼,淡淡道。事實上,如果現在她放燕九走,陰九幽也不會說什麼,但是,她不想那樣做。因為她在眼前這個少女眼中看到以前陰九幽身邊那些女子所沒有的倔強和堅定,她想把這個女子留在他的身邊。他實在是太寂寞了。
燕九無聲地歎氣,沒有再企圖多說什麼。
在原來的小院呆了一整天,除了送飯的,再沒見到一個人。燕九偶爾不由會想,難道他們想這樣關她一輩子?
她是隨遇而安的人,隻是想想,倒也不是如何著急。
寒月弓上沾了血,握在手中比往日更寒氣森森,讓人心緒難定,仿佛蒼禦那濃烈的愛恨都還附於其上。燕九不得不努力壓製住自己,才不至於為其所影響。
曼珠在午飯的時候來過一趟,知會她如今可以隨意走動,但是千萬不能去碰宮外三途河中的黑水,那水含有劇毒,人觸則即死。
有這樣的方便,燕九怎會不用,下午就去宮外逛了一圈。再回到小院時,原本還存有的一點希冀也化為了烏有。
三途河將陰極冥宮所在地圈成了一座孤島,來時的石道再次淹沒於水中,連一點影子也看不見。對於那水,她不是沒懷疑過曼珠的說法,畢竟曾經親眼看到沙華潛入其中而安然無恙,所以在野林中抓了隻野兔,將它的腳在水中浸了浸,沒想到再提起來,兔子竟眼中流出了黑血,已然氣絕,便是連撲騰一下也沒有。那個時候,她才明白為何那些都能獨當一麵的首領們看到沙華跳入三途河中時會大驚失色。
一日想不出辦法渡過此水,她就得一日安安分分呆在這陰極皇朝。這事實既讓她覺得絕望,卻又莫名地感到隱隱的釋然,因為不必在去與留之間做抉擇。對於那個人,經過了昨夜,她並不再抱任何希望,隻是覺得,安靜地呆在他的附近,這樣就好。在見到雲輕嫣之前,在見到他是如何維護一個女人之前,她或者會有些許少女難言的期待,如今卻是再也沒有了。
也許沒有期待,就沒有失望的痛苦吧。
因此,在晚上她洗過澡準備回房睡覺時,陰九幽的突然出現並沒有讓她感到絲毫的激動或者喜悅。而是平靜,奇怪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