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十章 從此笑(2 / 2)

念香眼神微微一動,緩緩坐了起來,低頭看看習玉,她睡得正香。他微微一笑,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後披上外衣,悄悄下床走了出去。

中庭那裏半個人也沒有,隻有一張石桌,幾個石凳。奇異的是,桌上居然放了美酒,念香走過去坐了下來,斟了兩杯酒,才說道:“既然請我喝酒,怎麼還不出來?”

話音剛落,眼前忽然一花,一個戴著青銅鬼麵具的男子便坐在了對麵。

念香低聲喚著:“大哥,三年不見。”

這人正是泉鳴香,他抬手緩緩揭去麵具,露出一張酷似念香的臉,可是目光卻清冷,與念香的溫柔完全不同。他抓起酒杯,兩人微微一碰,立即仰頭喝幹。

泉鳴香放下杯子,低聲說道:“爹很想你,這些年,他變了許多。”

念香垂下眼睛,“是要我回玉色峰?”

“不,你知道爹的脾氣,他就是後悔極了,也不會說出來的人。”泉鳴香淡淡說著,“我這次來,和爹沒有關係,隻是我自己想來看看弟弟,我似乎要做伯伯了。”

念香的微笑終於多了一些溫暖,他點了點頭,“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滿月酒你會來吧?”

泉鳴香沉默了一會,才道:“你不如請爹來,他一定會很高興。畢竟是父子,沒有仇沒有恨,何苦冷戰那麼久。你不知道,有一次他喝醉了,說他很欣賞司馬習玉這樣的人,覺得她十分有勇氣,隻可惜為什麼是胡楊的徒弟。”

念香搖了搖頭,“胡楊的徒弟又如何?我娶的不是胡楊的徒弟,隻是司馬習玉這個人。何況……大哥,你聽爹說過玉色峰與胡楊的糾葛嗎?我隻知道爹說娘是胡楊逼死的……可是真正的事實我卻不清楚。”

泉鳴香也搖頭,“我也不知道,爹從來不提這事。你也別問,那是禁忌。何況,過去的就過去吧,苦苦沉溺過去的人,也很可悲。”

兩人沉默了一會,泉鳴香又斟了兩杯酒,互相一碰,一口喝幹。

“二姐……有她的消息嗎?”念香輕聲問著。

泉鳴香笑了一聲,“她有鶴公子呢,哪裏還會想到回家。何況她已經武功全失,隻怕永遠也不會回去了。”

“武功全失?”念香忍不住震驚了,天底下還有誰能輕易把二姐的武功廢掉?

泉鳴香歎道:“個中緣由你應該知道,你二姐無緣無故傷了那麼多人,還刺傷了端木家老三的媳婦,端木容慧那種性格的人,怎麼可能罷休?他隻是沒對你說罷了,他大婚後三個月,就獨闖朝鶴宮,要鶴公子交人。鶴公子本是想偏袒的,但你二姐自己站出來說願意負責,隨便他懲罰。結果端木容慧卻下不了手,要不了了之,又不甘心,最後你二姐說寧願不要一身功夫,所以鶴公子挑了她的手腳筋,廢了她的一身功夫。這樣……也算給了一個交代吧。”

挑了手腳筋?!念香忍不住皺起眉頭,不說那對習武之人有多大的損傷,從此以後隻怕手腳都會沒有力氣,而且那種疼痛,隻怕常人根本無法忍受!二姐怎麼會願意的?

泉鳴香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淡然道:“她本性不壞,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與鶴公子重修舊好,自然沾染了他那股豪氣。一切都是她自願,再說,當年她到底為了什麼與鶴公子鬧翻誰也不知道,如今她覺得幸福,那也是一樁美事。”

兩人終於再不說話,最後一杯酒喝幹,泉鳴香戴上了青銅麵具,站了起來,“我走了,你保重。滿月酒的時候,別忘了請爹。告辭。”

他將身體一縱,念香急忙說道:“大哥!你說了那麼多事情,為什麼不說自己?你……你就打算一直做爹的影子?”

泉鳴香沉默良久,終於輕道:“我自有我的方式,過著自己喜歡的日子。你不用為我操心,我想要什麼,自己很清楚。”

話說完,他終於縱身一跳,躍上枝頭,幾下縱橫,再沒了蹤影。

念香在月下怔忡良久,終於將壺中的酒仰頭喝幹,忽然覺得滿心的歡喜溫暖,仿佛整個世界在一瞬間變得無比美好,他的心被一種溫馨的東西塞滿,幾乎要溢出來。

他微笑著轉身回房,卻見習玉早已坐在床頭等著自己,見他進來,她不由笑道:“怎樣,心頭大石終於放下了?聊得開心嗎?”念香嘻嘻一笑,快步走過去將她抱進懷裏,貼著她的耳朵輕道:“滿月酒的時候咱們去請爹!讓他給孩子取名!”

習玉摸著他的頭發,點了點頭,“好啊,我這個醜媳婦終於要見公公了,好緊張。”

念香將她抱去床上,兩人並肩躺著,說笑了良久,終於都沉沉睡去,在夢中一同攜手歡笑。

正是:天涼好個秋,剔銀燈,挑紗帳。天河蕩蕩,好夢綿長。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