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媽媽隻得躺在地上用後腿擠壓乳房,偶爾也能擠出些許奶汁,讓脹痛減輕點兒。
無論哪天,每群奶牛裏總會有幾頭牛媽媽,正好處於“產奶高峰”。
這個天大的秘密被老蔫兒知道了—哈哈,從此再也不用挨餓了。
它白天忍著,一過半夜,就去尋找高產奶牛。夜裏萬籟俱寂,隻有牛欄裏傳出奶牛反芻的輕響。在老蔫兒聽來,那有節奏的沙沙聲是最動聽的音樂。
它四下張望—沒被跟蹤,隻看到老遠有一星兒移動的亮光,那是夜裏值班的牧工帶領牧犬在羊群邊巡邏—自從前些日子,有個野東西溜進羊圈咬死了幾隻小羊,大家就開始輪流值夜班了。
隔著那麼遠,亮光根本照不見它……別猶豫了,行動吧。
老蔫兒振作精神,從牛欄大門邊的狗洞悄悄鑽進去。
拴著鐵鏈的母牛們規規矩矩坐成左右兩列,有的在睡夢 中反芻,有的在反芻中做夢。喔—嗷—被乳房脹痛弄醒的高產牛冷不丁發出一兩聲嘶吼。
借助大窗口透入的淡淡星光 ,老蔫兒掃視著牛欄中間的過道。它沒聽清楚是哪個在叫,但在夜裏也能看得真真切切的狗眼,卻很容易發現哪頭牛身後溢出了潔白的奶汁。順著那誘人的香味,它無聲無息地躡腳過去。
先在水泥地麵舔上幾口解解饞吧!
接著,這嘎小子得寸進尺,整個趴上牛媽媽那暖烘烘的碩大乳房,配合牛媽媽後腿的擠壓,它含住奶頭使勁兒咂吧,甜絲絲的乳汁便流進它幹癟的胃腸。然後它換上第二隻……不一會兒,四隻飽滿的乳房都被它吮吸了一遍,老蔫兒又叼上了第一隻……
牛媽媽感覺挺舒服,不但不趕它,還回過頭來,伸出大舌頭,沙沙沙沙,在它的背上、屁股上結結實實舔上幾把,作為獎勵。
牛舌子粗糙得像磨刀用的砂輪,這麼幾下能把狗毛刷掉,刮得老蔫兒的身子麻辣火燙一般。還有的牛喜歡揮動大尾巴,對著狗兒沒頭沒腦地抽。
從小缺乏母愛的老蔫兒,忍著牛媽媽特有的粗魯愛撫,隻顧咂吧咂吧填飽肚子。久了,習慣了,牛媽媽不舔它抽它,它倒像缺了點兒啥似的。
光喝稀的不扛餓,滿肚子牛奶在胃裏晃 蕩得哐 啷 哐 啷。老蔫兒 還得去牛欄裏的飼料房轉 轉,看飼料桶裏是不是還剩了些麥麩、豆粕啥的。如果能在桶裏搜刮到幾口稠的、幹的,它就像吃上年夜飯一樣心滿意足。
偷奶大作戰成功!
這讓老蔫兒一下子胖了許多。於是白天那兩頓狗食兒顯得可有可無。
老蔫兒樂得與世無爭。人家為搶食兒打得不可開交,它隻是遠遠站著看熱鬧。
為吃飯 挨揍的窩囊事,再也沒有發生。
長大了的老蔫兒被編入羊場。
在山區牧場,羊和奶牛是分開放牧的。
山羊嘴巴嬌,有潔癖,被牛群踐踏過的牧草,不經過雨雪衝洗,它們一概不吃。因此,新鮮草場一般都先讓給羊群。
陽光下綿延起伏的草地綠浪翻滾。老蔫兒協助牧人驅趕羊群,每天翻山越嶺,碰上雨後山洪暴發,還得下水攔羊。
老蔫兒身子寬,脂肪多,遊水比別的狗兒更容易。久而久之,牧人都拿它當“專家”使喚,每當羊兒 調皮,賴在水中不肯上岸,總是先叫老蔫兒。
老蔫兒心眼兒實在,不論風 霜雨雪,隻要一聲令下,它就撲通下水,拽著一溜兒“人”字形的波痕遊到羊群前頭,連吼帶咬把羊 轟 上岸。
憑這些特長,老蔫兒很受羊倌兒們喜愛。它聽不懂人話,卻能通過表情看懂牧人對它的讚賞。
羊比牛更怕牧犬,趕羊原本就比放牛輕鬆得多;加上有深夜加餐,被表揚了好多次的老蔫兒,精力充沛得很。不論上山下水,還是汪汪大叫,嚇唬那些隻是個影子的豺狗,它都幹得挺起勁兒。
夜間偷吃成為一種雷打不動的習慣延續下來。
羊倌兒把老蔫兒的哨位—也就是站崗的地方—安排在羊圈外。那是一個淺淺的地窨子,低的一頭兒留著豁口方便出入,另一頭兒蓋著木板 ,上麵壓了土,長滿了草,使地窨子裏幹燥暖和。牧犬睡在這種暗哨裏,能憑借地麵的振動感知外邊的情況。
分到了地窨子的老蔫兒十分滿足。每天夜裏,它總能在淩晨那次擠奶之前準時醒來。
醒來後,它先得集中精力偵察一會兒外麵的情況。倒不是說它對入侵羊圈的野獸有多麼警惕—那種事情其實很少發生,老蔫兒偵察的是值夜班的牧人、牧犬。
當確定人和狗都不在近邊,它就噌一下鑽出哨位,精神抖擻地奔赴牛欄,去實施它的偷食兒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