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英雄竟是賊！
很長一段時間裏，老蔫兒的小偷小摸沒有引起懷疑。因為牧犬在那個時間段起來溜達，向來對羊群有利無害；何況老蔫兒還真的抓過一回盜賊。
那個冬夜下著鵝毛大雪。照例在淩晨三點醒來的老蔫兒，聽著房簷上寒風的尖嘯，還有些舍不得離開溫暖的幹草窩。
可是，錯過了這個最佳時機，擠奶員就會走進牛欄，它又要餓肚子了！老蔫兒一咬牙躥出去。
地麵的雪越積越厚，四野亮如白晝。路過一座專關小羊羔的欄舍 ，老蔫兒忽然聞到一股陌生的氣味。氣味來自它的某幾個同類……那麼，留在雪地裏的雜亂痕跡，一定是它們的了。
這幫家夥來幹什麼？
老蔫兒跟蹤過去。轉過牆角，它看到幾個黑影在木柵欄下掏著什麼—啊！是一夥正在偷東西的野狗！其中一個放風的大塊頭發現了老蔫兒，嗖地衝過來，攔住它的退路。
這一驚可不得了，老蔫兒完全忘了自己是來幹啥的，本能地踏著一堆高高低低的殘磚亂瓦，逃上一堵斷牆。
大約是擔心老蔫兒呼救引來牧人，那條大野狗倒不敢過分逼迫，隻是守在那兒，不讓它回去報信。另外的野狗繼續掏哇挖呀，柵欄 的木條被挖得歪東倒西，兩條野狗鑽進了羊圈。挨著柵欄的幾隻小羊羔，嚇得咩呀咩呀亂竄，眼看著就要被野狗叼走了。
小羊羔的叫喚，撥動了老蔫兒腦瓜兒裏的弦—那根弦緊張得快要繃斷了。它一下子想起自己是條牧犬，衝著幾個小偷兒沒命地叫喊起來。
這麼一鬧騰，幾個打劫的家夥嚇壞了。大野狗正要衝 上 斷 牆來製止，牆角那邊掃過來一道電光，另兩個方向也響起人聲和狗叫聲。
慌亂的野狗頓時陷入牧犬的包圍。
晃動的手電光，照射著咬成一團的大狗小狗。那慷慨激昂的戰鬥場麵和不斷逼近的電光，讓老蔫兒也振作了幾分。它從牆頭一躍，直撲那條大狗。這冒冒失失的撲擊落在空處，把積雪砸了個坑。老蔫兒翻身爬起，跟在牧犬們身後汪汪汪汪，一口氣把野狗賊攆過了幾道山坡。
木柵欄壞了，好些小羊羔給擠到了圈外，傻愣愣地站在雪地裏咩呀媽呀地叫。如果不是發現及時，至少得有兩三隻小羊羔要成為野狗們的美味大餐。
牧工們記起，第一聲警報來自老蔫兒那富有特色的沙啞嗓子，還有人看到了老蔫兒從斷牆頭英武瀟灑地一跳，大夥便一致認定蔫狗兒立了大功，都圍著得勝歸來的老蔫兒稱讚一番。
老蔫兒 得了表揚，也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搖頭擺尾，心裏卻不知有多後悔—好好一個補充營養的機會，就因為自己沉不住氣的一串瞎叫給斷送了！
這會兒，所有牛欄都亮起了電燈。還有啥法子補救呢？老蔫兒隻好餓著肚子，蔫頭蔫腦回到自己的哨位上。
不過，這次立功對老蔫兒的“偷食兒計劃”並不是完全沒好處。
以往夜裏偷奶喝，它得小心地躲開巡夜的人和狗，現在呢，誰見了它都會打個招呼，對它自覺巡夜的責任心稱讚幾句。牧工們滿意的表情，老蔫兒看得清清楚楚。夜裏 尋找“作案目標”，變得名正言順，老蔫兒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偷奶的技術日益嫻熟，老蔫兒的膽子也越來越大，再加上人氣高漲，它又放鬆了幾分。終於，在一個春夜，當它大模大樣進入一間牛欄時，被一條大狗盯上了。
大狗跟隨值班員巡視一圈回來後，忽然聽到自己看管的奶牛欄裏傳出咂吧咂吧的吮吸聲，它急忙 衝進狗洞，正好把老蔫兒逮個正著。
責任心特強的大狗怒不可遏地撲倒老蔫兒，劈頭蓋臉地一頓亂咬，老蔫兒哀叫著逃了出來。幸好沒人發現。
麻煩的是，大狗的責任心並沒有到此為止。那以後，無論是不是它值夜班，這條狗總要到各個牛欄轉 轉。隻要碰 上了，不管老蔫兒有沒有進牛欄，它都毫不留情地追趕撲咬。別的狗聽到動靜也會過來幫忙。
老蔫兒少不了鬼哭狼嚎，沒命逃竄。牧工宿舍的窗口便射出明明暗暗的電光，聚焦在它身上。
次數多了，人人都知道老蔫兒是為偷盜挨揍的，對它都提高了警惕。
有人翻出舊賬，斷定老蔫兒以往巡夜其實是到處偷東西，甚至就連那次趕跑野狗賊，也是賊喊捉賊。
這一分析讓老蔫兒聲 名狼藉，它隻要夜裏離開幹草窩，立即就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它給揍怕了，再也不敢夜裏偷食兒。
發現新美味
吃夜宵的習慣可不是說改就能改的。再怎麼說，老蔫兒也是個正在長身體的“狗小夥兒”。不能去牛欄 偷食兒，它天天餓得睡不著，隻好一趟一趟往後山跑。可是它太笨了，連耗子都逮不著，一連兩個晚上沒找到吃的。
那天清晨，老蔫兒在一個草窩裏發現幾個長著斑點的鳥蛋。
這東西它可沒吃過，但隻憑本能和嗅覺，就知道這東西能吃。
它小心地咬了一口，沒咬動；四下看看，沒有人。於是，它鬼鬼祟祟地把鳥蛋叼到大樹 後，用牙尖兒磕破蛋殼兒，一腳踩碎—蛋白、蛋黃淌了開來。
老蔫兒伸出舌頭，立即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好滋味。它把那些東西連同沾上的泥沙、草屑一股腦兒吞了下去。
這才叫擋不住的誘惑呢！
老蔫兒又興衝 衝地跑回草窩。剛要伸頭咬蛋，冷不防後腦勺兒挨了一下。它回過頭，還啥也沒瞅清呢，就被一頓亂啄。
老蔫兒狼狽逃竄，那偷襲的家夥窮追不舍，直到遠處傳來人聲，它才撲騰著翅膀飛走。
老蔫兒的心窩子還在狂跳，但也看清了偷襲的是誰：一隻花斑大山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