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啼燕語報新年,馬邑龍堆路幾千。
家住秦城鄰漢苑,心隨明月到胡天。
機中錦字論長恨,樓上花枝笑獨眠。
為問元戎竇車騎,何時返旆勒燕然。
——唐·皇甫冉《春思》
紅拂的長發依舊黑亮如漆,眼角還看不見皺紋。
她是那種天生就不顯老的女人,而現在還稱得上年輕。隻是愈美麗的女人,往往愈受不了青春流逝的折磨,以及對可能帶走青春的未來歲月的恐懼。
“嬸娘——”
“娘——”
兩個孩子一前一後跑了進來。紅拂連忙推開銅鏡,她確實與別的女人不同,至少很善於掩飾這種恐懼。
跑在前麵的孩子,十一二歲,是她的侄兒;跑在後麵的孩子才四五歲,是她的心肝,德謇。
“嬸娘——”大些的孩子委屈道:“叔父又去商量什麼邊陲大計了。”
輕撫著他的頭,紅拂有些不解地寬慰:“你叔父去商量邊陲大計,不是應該的麼?”
那小孩氣不過:“他們不帶我去!”
“小孩子家,當然不讓你去!”紅拂不禁忍俊,覺得小孩兒的脾氣實在可笑。
“我哪裏小了?我過了年就十三歲了!”那孩子憤憤地喊道:“李世民不是比我還小了兩個月麼?他怎麼就去了……”
“什麼?”紅拂愕然了。世子——那個不過十二歲的少年,居然參與商議軍國大事了,這確實令人不可思議。二世子雖然是出了名的天資聰穎,有勇有謀,可他畢竟隻有十二歲。
“世民哥哥最棒了!”小些的孩子拍手叫道,似乎嫌場麵還不夠亂。
“德兒!”紅拂慍怒地瞪了他一眼,心緒有些亂了起來。李世民,這個自幼通讀了百經的天才少年,迫不及待地開始迸射出他的政治才華了。在紅拂等一幹女眷麵前,他一向是溫厚而不失聰敏,穩重又不失決絕,禮數周全而卓爾不群。幾乎每個人都認為,他必將有一番作為,但隻有紅拂卻產生了一絲絲擔憂,那個孩子——或許根本就不能把他當做孩子了,實在太成熟太老練,那是一種與他年齡不相稱的城府,麵對他,紅拂居然有一點害怕。
她太相信自己的眼光了,她知道李家的未來,也就能隱隱猜出這孩子會帶來多少戰爭和流血。“回來要和藥師商量著才好”,紅拂想,“今後真的不能小看這孩子,不然,死在他手裏都不知道。”
看著母親的麵容,德謇不敢胡鬧。紅拂瞥了他一眼:“你們出去玩吧,德兒,聽哥哥話。”
她依舊緊縮著雙眉,究竟是什麼事要和李世民商量?她知道,如果找到那孩子,這事情就一定是要出奇製勝的。
兩個孩子沒有得到安撫,悻悻地出去了,一路上還在爭吵:
“李世民有什麼了不起的?”
“就是比你強!”
……
雖然是白天,李淵的書房裏卻沒有一絲陽光,明燭高挑,靜的沒有一絲聲音。
“這回臣去塞北走了一圈,主公估計的不錯,咄苾兵強馬壯,顯然已成氣候。”李靖輕扣桌麵。
“我就說,向燕雲究竟是個女人,不忍心拉下臉趕你出門的。”李淵從喉嚨裏幹澀的笑出兩聲。
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李靖接著道:“突厥已經成為了一支足以和楊廣相抗衡的力量。如今天下大亂,它身處北方,正好坐收漁人之利,隻怕再過幾年,咄苾取中土天下如探囊取物啊……而風雲盟,人數上可能比突厥傾國之力少了不少,但是盟中多武藝高強之士,再亮出旗號,實力隻怕不在咄苾之下。”
李淵有些黯然,這兩股力量確實遠非他所能對抗。
“而且,向燕雲武功之高到了鬼神莫測的地步,她心思細膩,行事極有章法,又與主公有深仇大恨,實在是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