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呻吟:“帶我走,阿靖……”
李靖沒有回答……
以後的幾天,宇文素眉臉上總是紅紅白白的,無論和誰說話都躲躲閃閃。她總是天一黑就把自己關進屋裏,二更天的時候卻都又偷偷溜出去。
朵爾丹娜看在眼裏,忍不住為她擔心——李靖和紅拂,可不是容易對付的人啊!
終於在第七個夜晚,朵爾丹娜站在那片他們約會的草地上,忍無可忍地一字字對李靖道:“要不然你就娶她,我自然會全套嫁妝送她上路。你若敢玩弄她,我就殺了你!”
李靖看了看她,似乎有話要辯駁,但終於離去。
待到宇文素眉又換了雙新鞋子跑來的時候,她隻看見了朵爾丹娜。朵爾丹娜從她身邊一步步走了過去,在她身後留下一句話,“那個人,你得不到的。”
朵爾丹娜頭也不回地離去,隻剩下宇文素眉,又羞、又惱、又氣地站在那裏。
她開始痛恨這個高高在上的姐妹,那個似乎永遠不可冒犯的女人。李靖為什麼要這麼怕她?又為什麼不肯帶著自己離開?宇文素眉決定,明天,無論如何一定要當麵問個明白。哪怕得罪了那位風華絕代的夫人也在所不惜。
整整一夜,宇文素眉沒有成眠。
第二天一早,她梳洗打扮一新,又換了身新衣裳,找了一雙蔥綠色的繡鞋,咬牙來到飯廳。但是李靖不見了,紅拂也跟著消失了。
有仆丁來報,李靖夫婦已連夜啟程,趕回中原。
咄苾不禁大惑不解,奇道:“這兩個人。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朵爾丹娜冷笑道:“哼,是來時不敢通報,去時不敢辭行。”
宇文素眉麵子上再也掛不住,霍然起身,滿臉通紅:“他是被你趕走的!向燕雲,你自己喜歡他卻不敢說出來,便來破壞我的好事——”
說罷,她怒氣衝衝地奪門而出。朵爾丹娜的臉色一下變得蒼白。
宇文素眉險些和衝進來的疊羅施撞個滿懷,疊羅施眼淚汪汪地跑到朵爾丹娜身邊,哭道:“阿媽——你是不是不喜歡紅姑姑,為什麼趕她走?”
朵爾丹娜看了看盈盈欲哭的好朋友,由看了看一手養大的義子,她從小就不會多話,更不用提和女人吵架鬥嘴,何況是和他們?她恨恨地咬了咬牙,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疊羅施忽然止住了哭鬧。
——地上的氈毯,已是步步碎裂。
朵爾丹娜倚坐在榻上,忽然又有了一種大哭一場的衝動。
一隻手伸了過來,輕輕握住她的肩頭。
咄苾在她身側半跪了下來,眼神溫柔得如月光下的湖水。他誠懇而動情地盯著她:“朵爾丹娜,我知道,你心裏一直都有那個人,你越是壓得深,你就越是相信自己真的喜歡過他。”
朵爾丹娜原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雪白,起身便要離開。
“聽我說!”咄苾的另一隻手也握住她的肩膀:“那年,你才十四歲,父母雙亡,無依無靠,乍一見到那種儒雅風流的才子,難免會動心的。可是,可是,這不是真的!你僅僅喜歡一個會吹簫撫琴,吟詩作畫的影子,不是李靖!朵爾丹娜,真正喜歡你的是我!而你,……真正喜歡的,也是我,你的咄苾哥哥!”
朵爾丹娜緊緊咬住嘴唇,眼神開始閃爍。咄苾長吸了口氣,“那一年,我不肯動用自己的兵力,害得你孤身迎戰太平道兩員大將。朵爾丹娜,你知道那一刻我的痛苦嗎?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我在想,若是失去你,就是把整個天下放在我麵前,又有什麼意思?我發誓如果你還活著,我一定會全心全意地待你!天可憐見,你還活著……”
他用力將朵爾丹娜擁入懷中:“你還活著,我的小朵爾丹娜!看著你一次又一次地拚命,臉上再也見不到笑容,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嗎?”
“咄苾——”朵爾丹娜的眼睛居然有些濕潤了,“哥哥——”
“咄苾哥哥”,這四個字曾被她脆生生地喊過整個童年和半個少年。這艱澀而熟悉的稱呼,遙遠得一如在昨天。
咄苾死死抱著她,似乎是沙漠中的人抱著失而複得的一袋清水。“朵爾丹娜……回到我身邊來!”
聖女的封印在瞬間解除了,久違了的淚水從那雙清亮明麗的大眼睛中流了出來,一滴一滴的,似乎是心頭的冰山在點點融化。
“咄苾哥哥——”她怯怯地喊。
咄苾低下頭,輕輕地封住了她的囁懦的、單薄的小嘴。”你是我的了——“他微笑,然後歎息。
那是滿足和快樂之極的歎息。
他們的眼睛閉上了,這世界是如此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