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女人再開聲時,氣勢已經明顯比之前弱了許多:“這麼小個娃娃,難道你真的要像張天師說的那樣,隨手扔到荒山野嶺?”
“唉……”男人歎了口氣。
女人見男人沒有接應,趕忙說道:“那些官差走的時候不是也說,這孩子可能是附近鄉鎮丟失的小孩,已經聯絡其他府衙查訪了嗎?官爺讓我們暫時照看這孩子,我們總不能背著他們就把孩子丟了吧?這要是找到了孩子的家人,他們問我們要孩子,我們可怎麼交代?”
男人想了一會兒:“行吧,那再等兩天,等衙門找到孩子的父母,我們就把孩子還回去。”
這樣一轉眼,就過了一個月。
這裏地界偏僻,人丁稀少,方圓五十裏內鄉鎮也不多,所以很快就傳來了消息——隻有三十裏外的村子裏丟過兩個孩子,一個三歲的男孩,一個四歲的女孩,並未聽說有其他的孩子丟失。
官差犯了難,找不到這女娃娃的家人,這麼小的孩子該由誰來撫養呢?難道要一直寄養在客棧裏?
最糟糕的是,黃天師說這女娃娃是不詳之身的事情早已在村子裏傳遍了,偏巧前兩日客棧掌櫃的兒子在河邊玩耍時摔斷了腿,恐怕這會兒即使是客棧掌櫃想要收養這孩子,也是人言可畏。這樣一來,整個村子都沒有一家再敢碰一下這孩子,生怕災禍不期而至,甚至有的村民連跟客棧一家都斷了往來。
孩子被很快送到了衙門,一些衙役也慌了陣腳。
衙門裏的老爺也沒有辦法,沾染上這麼個不詳之人,算是倒了大黴,可是放任不管,要是被告到上麵,自己怎麼說都是個理虧,搞不好這麼個芝麻小官也要弄丟了,隻好在後院的柴房騰了塊地方給孩子住,並叫家裏的老媽子幫著照顧著。
孩子沒有名字,村裏人都叫她“臭丫頭”。
三歲的時候,村裏的小孩都知道大人們不喜歡她,時不時就有男孩子朝臭丫頭扔東西,或者扯她的頭發。臭丫頭生性要強,雖然瘦瘦小小的,被欺負的時候也會用小石頭回敬欺負她的男孩子,有時候一腳就把他們踢倒在地,換來的往往是孩子們父母的耳光。可是臭丫頭卻不哭,也許是因為她知道,即使再怎麼哭,也不會有人在意吧。
她的小腦袋還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可就是沒有家。衙門的老爺不喜歡她,這裏的村民不喜歡她,連天天照顧她的老媽子也不喜歡她。委屈的時候,她躲在柴房裏一個人靜靜地哭,不讓別人看見,哭完了,又是處處遭人厭惡的一天。
她蹲在衙門老爺家後院外的巷子裏看地上的螞蟻。那個叫“平兒”的三歲男孩帶來了三個小夥伴,指著臭丫頭說:“看,臭丫頭在這兒呢!”
然後幾個孩子上前揮起小拳頭就開始打她。
“哼,叫你昨天踹我,臭丫頭。”平兒的小手用力打在臭丫頭的背上。
臭丫頭用力一推,兩個孩子就翻到在地,另外兩個孩子見狀,趕緊上前抓住她的手。
“你還敢打我!”平兒見夥伴擒住了她,爬起來又朝臭丫頭衝過去。
他剛要一腳踹下,誰知被身後的一個大男孩抱了起來。
“喲,小鬼,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小姑娘啊?也不害臊。”大男孩把平兒抱到一邊放下。
孩子們這才停下來,齊刷刷看向突然出現的人。
大男孩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穿著樸素,腰上別著很多琉璃珠,還有一把長劍。
“你是哪兒冒出來的?”平兒不屑地看著大男孩。
“喲,小鬼。”大男孩蹲下來,點了下平兒的鼻頭,平兒生氣地張牙舞爪,惹得大男孩差點笑出聲:“你爹娘沒教你不可以欺負小姑娘?”
“哼,你管不著!你敢欺負我,我讓我爹削你!”平兒煞有介事地指著大男孩。
“行啊。”大男孩笑著,雙手交叉架在胸前。
趁這空當,臭丫頭用力甩開了抓住她的兩個小孩,其中一個還摔到地上哭了起來。她沒有理會他們,飛快地向西麵的樹林跑去。幾個孩子都在原地呆住了,大男孩見狀,趕緊去追她。
沒跑多遠,大男孩就截住了臭丫頭,把她抱了起來。
他原本以為,這麼小的小姑娘被欺負,恐怕是淚眼婆娑地離開,沒想到,抱起來之後才發現,她並沒有露出一絲委屈或哭泣的表情,隻是仔細地盯著他,微微皺眉,好像是在打量,又好像是別的什麼,總之是讓他既詫異,又不自在。
“你是怎麼了?為什麼往這邊跑?你家在哪?”大男孩不明白臭丫頭為什麼會突然往山裏跑。
“我沒有家,他們都討厭我,都欺負我。”女孩的眼神裏不是無奈,不是難過,而是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
“那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大男孩抱著她往回走。
臭丫頭沒有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