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公立,享國十二年。初為西畤。葬西垂。生文公。
文公立,居西垂宮。五十年死,葬西垂。生靜公。靜公不享國而死。生憲公。
憲公享國十二年,居西新邑。死,葬衙。生武公、德公、出子。
出子享國六年,居西陵。庶長弗忌、威累、參父三人,率賊賊出子鄙衍,葬衙。武公立。
武公享國二十年。居平陽封宮。葬宣陽聚東南。三庶長伏其罪。德公立。
德公享國二年。居雍大鄭宮。生宣公、成公、繆公。葬陽。初伏,以禦蠱。
宣公享國十二年。居陽宮。葬陽。初誌閏月。
成公享國四年,居雍之宮。葬陽。齊伐山戎、孤竹。
繆公享國三十九年。天子致霸。葬雍。繆公學著人。生康公。
康公享國十二年。居雍高寢。葬竘社。生共公。
共公享國五年,居雍高寢。葬康公南。生桓公。
桓公享國二十七年。居雍太寢。葬義裏丘北。生景公。
景公享國四十年。居雍高寢,葬丘裏南。生畢公。
畢公享國三十六年。葬車裏北。生夷公。
夷公不享國。死,葬左宮。生惠公。
惠公享國十年。葬車裏。生悼公。
悼公享國十五年。葬僖公西。城雍。生剌龔公。
剌龔公享國三十四年。葬入裏。生躁公、懷公。其十年,彗星見。
躁公享國十四年。居受寢。葬悼公南。其元年,彗星見。
懷公從晉來。享國四年。葬櫟圉氏。生靈公。諸臣圍懷公,懷公自殺。
肅靈公,昭子子也。居涇陽。享國十年。葬悼公西。生簡公。
簡公從晉來。享國十五年。葬僖公西。生惠公。其七年。百姓初帶劍。
惠公享國十三年。葬陵圉。生出公。
出公享國二年。出公自殺,葬雍。
獻公享國二十三年。葬囂圉。生孝公。
孝公享國二十四年。葬弟圉。生惠文王。其十三年,始都鹹陽。
惠文王享國二十七年。葬公陵。生悼武王。
悼武王享國四年,葬永陵。
昭襄王享國五十六年。葬茝陽。生孝文王。
孝文王享國一年。葬壽陵。生莊襄王。
莊襄王享國三年。葬茝陽。生始皇帝。呂不韋相。
獻公立七年,初行為市。十年,為戶籍相伍。
孝公立十六年。時桃李冬華。
惠文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二年,初行錢。有新生嬰兒曰“秦且王”。
悼武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三年,渭水赤三日。
昭襄王生十九年而立。立四年,初為田開阡陌。
孝文王生五十三年而立。
莊襄王生三十二年而立。立二年,取太原地。莊襄王元年,大赦,修先王功臣,施德厚骨肉,布惠於民。東周與諸侯謀秦,秦使相國不韋誅之,盡入其國。秦不絕其祀,以陽人地賜周君,奉其祭祀。
始皇享國三十七年。葬酈邑。生二世皇帝。始皇生十三年而立。
二世皇帝享國三年。葬宜春。趙高為丞相安武侯。二世生十二年而立。
右秦襄公至二世,六百一十歲。
孝明皇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乙醜,曰:
周曆已移,仁不代母。秦直其位,呂政殘虐。然以諸侯十三,並兼天下,極情縱欲,養育宗親。三十七年,兵無所不加,製作政令,施於後王。蓋得聖人之威,河神授圖,據狼、狐,蹈參、伐,佐攻驅除,距之稱始皇。始皇既歿,胡亥極愚,酈山未畢,複作阿房,以遂前策。雲“凡所為貴有天下者,肆意極欲,大臣至欲罷先君所為”。誅斯、去疾,任用趙高。痛哉言乎!人頭畜鳴。不威不伐惡,不篤不虛亡,距之不得留,殘虐以促期,雖居形便之國,猶不得存。
子嬰度次得嗣,冠玉冠,佩華紱,車黃屋,從百司,謁七廟。小人乘非位,莫不怳忽失守,偷安日日,獨能長念卻慮,父子作權,近取於戶牖之間,竟誅猾臣,為君討賊。高死之後,賓婚未得盡相勞,餐未及下咽,酒未及濡唇,楚兵已屠關中,真人翔霸上,素車嬰組,奉其符璽,以歸帝者。鄭伯茅旌鸞刀,嚴王退舍。河決不可複壅,魚爛不可複全。賈誼、司馬遷曰:“向使嬰有庸主之才,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絕也。”秦之積衰,天下土崩瓦解,雖有周旦之材,無所複陳其巧,而以責一日之孤,誤哉!俗傳秦始皇起罪惡,胡亥極,得其理矣。複責小子,雲秦地可全,所謂不通時變者也。紀季以酅,《春秋》不名。吾讀《秦紀》,至於子嬰車裂趙高,未嚐不健其決,憐其誌。嬰死生之義備矣。
秦始皇帝,是秦莊襄王之子。莊襄王曾經以秦昭王孫子的身份在趙國當人質,見到呂不韋的姬妾,非常喜歡,於是將她娶過來,生下始皇。始皇在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在邯鄲降生。出生後,取名為政,姓趙氏,十三歲時,莊襄王去世,政繼位為秦王。這時,秦國已經吞並了巴、蜀、漢中地區,越過宛占領了郢,設置南郡;向北取得上郡以東,占領了河東、太原、上黨郡;疆域在東邊到達滎陽,滅掉了西周、東周,設置三川郡。呂不韋擔任丞相,封邑十萬戶,號文信侯。招攬天下的賓客遊士,打算吞並天下,李斯為舍人,蒙驁、王、麃公等人為將軍。秦王年幼,繼位初期,國家政事交給大臣來處理。
晉陽反叛,秦王政元年,將軍蒙驁平定叛亂。二年,麃公領兵進攻卷邑,殺死三萬人。三年,蒙驁進攻韓國,奪取十三個城邑。王死去。十月,將軍蒙驁進攻魏國的邑、有詭。這一年糧食嚴重歉收。四年,攻占邑、有詭。三月,撤回軍隊。秦國的人質從趙國返回,趙國太子離開秦國返回趙國。十月庚寅,蝗蟲從東方飛過來,遮蔽天空。天下出現瘟疫。百姓繳納一千石粟米可以拜爵一級。五年,將軍蒙驁進攻魏國,平定酸棗、燕邑、虛邑、長平、雍丘、山陽城,都是依靠武力來攻克的,共占據了二十個城邑。開始設置東郡。冬天打雷。六年,韓國、魏國、趙國、衛國、楚國一起攻擊秦國,占領壽陵。秦國出兵,五國的軍隊撤回。秦國占據衛國,進逼東郡,衛君角率領其支屬遷居到野王,憑借險要的地勢保衛魏國境內的河內地區。七年,彗星首先出現在東方,隨後出現在北方,五月則出現在西方。將軍蒙驁死去。是因為攻打龍邑、孤邑、慶都,又回軍進攻汲邑而死去的。彗星又在西方出現十六天。夏太後死去。八年,秦王的弟弟長安君在率軍進攻趙國時,舉兵反叛,死在屯留,他的軍吏全都被處死,將屯留的民眾遷徙到臨洮。將軍壁死了,士卒屯留人蒲惣造反,斬戮他的屍體。河魚被大量衝到平地上,秦國人輕車重馬地來到東邊就地食用。
嫪毐被封為長信侯。將山陽地區分封給他,讓他居住。宮室、車馬、衣服、苑囿、遊獵等活動對嫪毐一律不加以限製。事無大小,都要由嫪毐來決斷。又將河西、太原郡改成嫪毐的封國。九年,彗星出現,有時光芒彌散滿天。進攻魏國的垣邑、蒲陽。四月,秦王居住在雍地。己酉,秦王舉行冠禮,佩寶劍。長信侯作亂的陰謀被發現了,就使詐用秦王印信及太後印信調動縣邑的軍隊及警衛、國家騎兵、戎翟首領、舍人,打算進攻蘄年宮,發起叛亂。秦王得知了這個消息,派相國昌平君、昌文君調遣軍隊,進攻嫪毐。在鹹陽交戰,殺死了數百人,斬首有功的人都獲得了爵位,宦者參加戰鬥的,也可以得到一級爵位。嫪毐等人戰敗逃跑,秦王於是在全國範圍內下令:有活捉嫪毐者,賞錢一百萬;殺死嫪毐者,賞錢五十萬。就這樣,將嫪毐等人全部抓獲。衛尉竭、內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齊等二十人都被斬首示眾。又將他們五馬分屍,巡行示眾,殺光了他們的宗族。嫪毐的舍人,罪輕的服刑三年,削除爵位並遷徙到蜀地的達到四千多家,居住於房陵。這個月天寒地凍,有人被凍死。楊端和進攻衍氏。彗星出現於西方,又出現於北方,跟隨北鬥向南方移動了八十天。十年,相國呂不韋因為嫪毐的牽連而獲罪,被免去相國職務。齊國、趙國的使者前來,秦國擺酒設筵。齊國人茅焦勸告秦王:“秦國正以經營天下為己任,而大王有將母太後遷徙出去的名聲,恐怕各國諸侯聽到這件事,由此而背叛秦國。”秦王就前往雍地迎接太後,返回鹹陽,又重新居住在甘泉宮中。
秦王大規模地到處搜索,驅逐從諸侯國來的客卿。李斯上書勸阻,秦王就收回了驅逐客卿的命令。他乘機向秦王建議,首先占領韓國,使其他諸侯國都感到恐懼。於是秦王派李斯進攻韓國。韓王非常憂慮,和韓非商量如何才能削弱秦國的力量。大梁人尉繚來到秦國,勸告秦王:“以秦國的強大實力,與諸侯相比,諸侯就猶如一個郡縣當中的君主。但是我擔心諸侯會聯合起來,不露行跡,出其不意地進攻秦國,這就是智伯、吳王夫差、齊湣王之所以會滅亡的原因。希望大王不要吝惜財物,賄賂六國當中有權勢的大臣,破壞其計劃,失去的隻不過是三十萬斤黃金,而諸侯則可以全部被消滅。”秦王采納了他的建議,每次接見尉繚時,都會以平等的禮節對待他,秦王的衣服、飲食也同尉繚一樣。尉繚說:“秦王這個人,高鼻梁,眼睛細長,長有鷙鳥一樣的胸膛,發出豺狼般的聲音,刻薄寡恩,心如虎狼,身處窮困時可以謙卑下人,得誌時也容易吞噬別人。我隻是一個平民,然而他在接見我時,時常甘居我之下。如果秦王得誌於天下,天下人都會變為他的俘虜。無法與他長期相處。”尉繚就逃走了。秦王發覺這件事,堅決挽留他,讓他擔任秦國國尉,采納了他的計策。而這時,李斯主持朝政。
十一年,王翦、桓、楊端和進攻鄴邑,奪取九個城邑。王翦進攻閼於、橑楊,把所有士卒合並為一支軍隊。王翦統率全軍,過了十八天,遣返軍隊當中鬥食以下的無功人員,十人當中推選二人從軍。占領鄴邑、安陽。十二年,文信侯呂不韋去世,偷偷埋葬了其屍體。呂不韋的舍人,前來哭吊的,假如是晉人就直接驅逐出境;如果是秦人,俸祿在六百石以上的全都削除爵位,遷離舊居,五百石以下沒來哭吊的,也遷離舊居,但不削除爵位。從此以後,治理國家政事,猶如呂不韋般為逆不道的,抄沒其全家,按照這個模式處理。秋天,嫪毐的舍人應遷徙蜀地的獲得赦免。當時,天下大旱,從六月到八月才下了雨。
十三年,桓進攻趙國的平陽,殺死趙國將領扈輒,斬首十萬。趙王逃到河南。正月,彗星出現於東方。十月,桓進攻趙國。十四年,在平陽與趙國軍隊交戰,奪取宜安,打垮趙軍,殺死了其將軍。桓平定平陽、武城。韓非出使秦國,秦國采納李斯的計策,將韓非留在秦國,韓非死於雲陽。韓王請求當秦國的臣屬。
十五年,秦國大舉進軍,一支軍隊抵達鄴邑,一支軍隊來到太原,攻下狼孟。發生地震。十六年九月,派兵接收了韓國的南陽地區,騰暫時代理郡守一職。秦國開始下令登記男女年齡。魏國向秦國進獻土地。秦國設置麗邑。十七年,內史騰進攻韓國,抓獲韓王安,兼並了韓國的所有領土,把韓國的土地設置為一個郡,命名為潁川。發生地震。華陽太後去世。民間百姓出現了非常嚴重的饑荒。
十八年,秦國大舉出兵進攻趙國,王翦統率上地的士卒,攻占井陘。楊端和統率河內的士卒,羌瘣率軍進攻趙國,楊端和圍攻邯鄲。十九年,王翦、羌瘣全部占據與平定了趙國的東陽地區,抓獲趙王。率兵準備攻打燕國,軍隊駐紮於中山。秦王來到邯鄲,凡是他生活在趙國時期曾經與他的母親家有仇怨的人,全部坑殺。秦王返回秦國,是從太原、上郡回國的。始皇帝的母親皇太後去世。趙國公子嘉率領其宗族幾百人前往代地,自立為代王,與東麵的燕國軍隊聯合起來,駐紮於上穀。這一年出現了嚴重的饑荒。二十年,燕國太子丹擔心秦國的軍隊來攻打燕國,心中惶恐不安,派遣荊軻去刺殺秦王。秦王察覺了這件事,肢解荊軻的屍體遊行示眾,派王翦、辛勝攻打燕國。燕國、代國出兵抵禦秦國軍隊,秦國軍隊在易水西邊擊敗燕國軍隊。二十一年,王賁進攻薊地。秦國調遣更多士卒補充到王翦軍隊中,打垮了燕太子的軍隊,攻占燕國薊城,拿到了太子丹的人頭。燕王向東聚集遼東的兵力,在那裏稱王。王翦推托有病,告老還鄉。新鄭造反。昌平君遷徙到郢地。下大雪,雪深二尺五寸。
二十二年,王賁進攻魏國,挖溝引河水灌大梁,大梁城牆被毀,魏王請求投降,秦國占領了魏國的所有領土。
二十三年,秦王又征召王翦,堅持要再度起用他,派他領兵攻打楚國。攻占陳地以南到平輿一帶,俘虜了楚王。秦王巡遊到郢陳。楚將項燕立昌平君為楚王,在淮水南邊起兵抗秦。二十四年,王翦、蒙武進攻荊地,打敗了楚君,昌平君戰死,項燕自殺。
二十五年,秦國大舉出兵,以王賁為將,率軍進攻燕國的遼東地區,抓住燕王喜。回軍進攻代國,俘虜代王嘉。王翦平定了楚國的江南地區;降服了越君,設置會稽郡。五月,天下歡聚宴飲。
二十六年,齊王建與齊相後勝抽調軍隊防守自己的西部邊界,不與秦國來往。秦國派將軍王賁從燕國南下進兵齊國,俘虜齊王建。
秦國剛統一天下,下令丞相、禦史:“早些時候,韓王交出上地,奉上國君的印章,請求當藩臣。不久違背了約定,與趙國、魏國聯合起來共同背叛秦國,所以我興兵討伐,俘虜韓國國君。我認為這是件好事,大概能夠止戈偃武了。趙王派其丞相李牧前來簽訂盟約,所以送回了他的當人質的兒子。不久趙國背叛了盟約,在太原起兵反抗,所以我興兵前去討伐,抓獲其國君。趙國公子嘉自立代王,因此我又發兵消滅他。魏王起初要臣服於秦國,不久與韓國、趙國陰謀一起襲擊秦國,秦國的軍隊前往討伐,毀滅了魏國。楚國獻上青陽以西的土地,不久違背盟約,進攻我國的南郡,因此我發兵討伐,抓住楚國國君,平定楚地。燕王頭昏腦亂,他的太子丹暗中指派荊軻做賊,秦國軍隊前去討伐,滅掉了他的國家。齊王采取後勝的計策,不讓秦國使者來到齊國,準備興兵作亂,我派軍隊去討伐,俘虜了齊國的國君,平定了齊地。我是個微不足道的人,發兵誅暴討亂,依靠祖先宗廟的威靈,六國君王都已服罪,天下徹底平定了,現在不改換名字,就無法頌揚秦國建立的功業,流傳後世。希望議論一下帝王的稱號。”丞相王綰、禦史大夫馮劫、廷尉李斯等都認為:“過去五帝管轄著千裏左右的地區,在這個地區以外的侯服、夷服,有些諸侯朝貢,有些諸侯不來朝貢,天子無法控製。現在陛下調遣義軍,誅暴討賊,平定了全天下,四海之內,設置郡縣,統一法令,這是從上古時代以來前所未有的,五帝也為之望塵莫及。我們謹慎地與博士討論稱號,都說:‘古代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是其中最高貴的。’我們冒著死罪獻上尊號,王應稱‘泰皇’。天子之命稱‘製’,天子之令稱‘詔’,天子自稱‘朕’。”秦王說:“去掉‘泰’字,留下‘皇’字,采用上古時代表示地位的‘帝’字,合稱‘皇帝’。其他的遵照議定下來的意見。”對已決定了的名號,下達製命:“可以。”追封莊襄王為太上皇。皇帝下達製命說:“我聽說遠古時代有稱號,沒有諡號,中古時代有稱號,死後依據生前的行為確定諡號。這樣做,就是兒子去議論父親,臣子去議論君主,沒有意義,我不會采取這種做法。從此往後,廢除諡法。我是始皇帝。子孫後代用數字計算,從二世、三世乃至於萬世,傳承無窮。”
始皇依舊五德終始的遞變次序進行推演,認為周朝是火德,秦朝取代周朝的火德,遵循五行相克的法則,如今應當是水德的開端。改變一年的首月,十月初一君臣入朝進行慶賀。衣服、旄旌、節旗都崇尚黑色。數目以六作為標準,符、法冠都高六寸,輿車寬為六尺,六尺為一步,駕車用六匹馬。將黃河改名為德水,作為水德的開端。為政堅持強硬果決,暴戾苛細,事情都必須依法決斷,刻薄而嚴峻,沒有任何仁愛恩德,沒有溫情與道義,認為這樣才能夠符合五德演變的原則與規律。於是急迫國家加強法製,囚禁許久的罪犯也不予赦免。
丞相王綰等人建議:“各國諸侯剛剛被消滅,燕、齊、楚國國土廣闊,不在那裏設立王,就無人能夠安定燕、齊、楚。請將皇帝的幾個兒封為王,希望得到皇帝的認同。”始皇也是將王綰等人的建議交給群臣進行討論,群臣都覺得非常適宜。廷尉李斯建議:“周文王、周武王所分封的同姓子弟非常多,然而後來親族彼此疏遠,互相攻擊,猶如仇敵,諸侯不斷征戰,周天子無法禁止。現在依靠陛下的神靈統一天下,將天下劃分成各個郡縣,皇帝的子弟與功臣,都利用國家的賦稅予以重賞,這種局麵是非常容易治理的。天下都沒有二心,這是讓國家安定的方法。分封諸侯是不適宜的。”始皇說:“天下苦於無間斷的戰爭,是因為有諸侯王存在的緣故。依靠宗廟之靈,我剛平定天下,再去分封諸侯,這是給自己樹敵,而要求得安寧,豈不是非常困難的嗎?廷尉的建議是正確的。”
始皇帝將全國劃分為三十六郡,郡設守、尉、監。百姓改稱為“黔首”。天下歡聚宴飲。收集天下的兵器,集中到鹹陽,熔鑄成鍾;又鑄造十二個銅人,每個重達一千石,安置到宮廷當中。統一法律製度以及度量衡標準。規定車子兩輪之間的距離相同。書寫采用統一的文字。全國地域東到大海與朝鮮,西至臨洮、羌中,南至門戶朝北開的地區,北據黃河為屏障,順陰山直達遼東。將天下豪富十二萬戶遷徙至鹹陽。秦國各王的陵廟以及章台、上林苑都位於渭水南岸。秦國每消滅一個諸侯,就會將其宮殿描摹下來,在鹹陽北坡上予以仿造,南臨渭水,從雍門以東到達涇水、渭水交彙的地區,宮殿、空中棧道還有繚繞回旋的閣道接連不斷。從諸侯國擄掠過來的美女、鍾鼓,都安置到裏麵。
二十七年,始皇巡行到隴西、北地,抵達雞頭山,返回時路過回中。在渭水南麵建造起信宮,不久將信宮改名為極廟,象征著天極星。從極廟修路通向驪山,又建造甘泉宮前殿,修築甬道,從鹹陽與其相連接。這一年,秦始皇賜予全國百姓爵一級。修建馳道。
二十八年,始皇向東巡行各郡縣,登上鄒嶧山。樹立石碑,和魯地的一些儒生商量,刻寫石碑來頌揚秦朝的功德,又討論封禪以及望祭山川的事。始皇帝於是登上泰山,樹立起石碑,積土成壇,祭祀上天。下山時,忽然出現風雨,始皇停留在樹下躲避風雨,因此將這棵樹封為五大夫。又到梁父辟地為基,祭祀大地。在所立的石碑上刻辭留念,碑文說:
皇帝繼位,創立製度,申明法令,臣下職權嚴整。二十六年,開始兼並諸侯,天下沒有不順從的。親自巡視遠方百姓,登上泰山,遍覽最東側的疆域。隨從的臣屬回憶經過的道路,探求事業的來龍去脈,恭敬地頌揚秦的功德。治國的方法得到了貫徹與執行,各項生產安排都很適宜,都有一定規則。偉大的真理顯得美好而光明,想要流傳後世,繼承下來,不可改變。皇帝本身是神聖的,已經平定天下,依舊堅持不懈地治理國家。早起晚睡,謀求國家更長遠的利益,尤其重視對臣民的教導。關於治國的教誨與法則傳播到四方,遠近之地都得到了治理,完全接受皇帝的神聖意誌。貴賤等級很分明,男女都能依禮行事,謹慎地遵守各自職責。明顯使內外有別,所有人都感到清靜而純潔,這種情況能夠延續給子孫後代。教化所及,無窮無盡,遵循皇帝所遺留下來的詔令,永遠繼承這一重要告誡。
於是沿渤海向東行進,途經黃縣、腄縣,攀上成山的最高點,登上芝罘頂峰,樹立起石碑,頌揚秦朝的功德,然後離去。
向南登上琅琊(古稱為琅邪),極為高興,在這裏停留三個月。將三萬戶百姓遷徙到琅琊台下,免除這裏十二年的徭役。修建琅琊台,立碑刻辭,頌揚秦朝的德業,表明自己符合天下的意誌。刻辭說:
二十八年,剛開始當皇帝。製定了公正的法製,這是天下萬物都要遵守的準則。以此來明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使得父子同心協力。皇帝神聖明智而仁義,清楚一切事物的道理。向東巡視東部地區,檢閱士卒。巡視已結束,就來到海邊。皇帝的功勳,在於辛勤地為國家的根本大事操勞。重農抑商,百姓富裕。全國上下,全心全意。器物有著一致的標準,書寫文字得以統一。凡是日月所照耀到的地方,舟車所能抵達的地方,都能完成皇帝的命令,他所作所為全都符合天下意誌。隻有皇帝,依據適當的時機來辦理事情。整頓不良風俗,跨越山水,不受地域的限製。優恤百姓,早晚都不會懈怠。消除疑慮,製定法令,大家都清楚要避免觸犯刑律。郡守分別管理地方的政務,各項政務的處理方法都相當簡單易行。采取的措施也恰如其分,全都整齊劃一。皇帝聖明,親自到四方進行巡視。尊卑貴賤,不超越等級。奸詐邪惡的現象不允許存在,百姓都力求做當一個正直而善良的人。大小事情務必全力以赴,不敢有所懈怠荒忽。無論遠近,還是較為偏僻的地方,都一心要做到嚴肅莊重,正直忠厚,辦事都遵循一定的規則。皇帝的德澤,安定四方。討伐暴亂,消除了各類禍患,興辦好事,帶來福祉。依據時令來安排各類事情,各種產品不斷增多。百姓安寧,不再爆發戰爭。六親相安,終身沒遇到過盜賊。高興地遵守國家教化,人人都通曉法律製度。天上地下,四麵八方,全都是皇帝的領土。西邊到流沙,南邊以門朝北開的地方為疆界。東邊有東海,北邊越過大夏。人們足跡所到之處,沒有不臣服的。功勳超過五帝,恩惠施及牲畜,人人都能得到皇帝的德澤,過上安定的生活。
秦王統一了全國,確定了皇帝的稱號,於是巡視東部地區,到達了琅琊。列侯武城侯王離、列侯通武侯王賁、倫侯建成侯趙亥、倫侯昌武侯成、倫侯武信侯馮毋擇、丞相隗林、丞相王綰、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趙嬰等陪同,他們與始皇在海邊談論秦朝的功德說:“古代稱帝的人,領土隻有縱橫千裏,諸侯各自固守自身的疆域,有些朝貢,有些不朝貢,彼此侵伐,為暴作亂,殘殺不停,然而依舊會刻金勒石,記載自己的功業。古代的五帝、三王,所實行的智術教化都不同,法律製度不明確,借助鬼神的威勢,來欺騙遠方的百姓,實際情況與稱號並不相符,所以國家的命運不長久。人還沒死去,諸侯就已背叛了,法令無法推行。現在,皇帝統一四海之內,將全國都分成郡縣,天下安寧而和諧。發揚光大宗廟的威能,服膺真理,廣布恩德,名副其實地獲取了皇帝的尊號。群臣一同頌揚皇帝的功德,銘刻於金石上,是後世的楷模。
立石刻辭已結束,齊人徐巿等人上書,聲稱海中有三座神山,名為蓬萊、方丈、瀛洲,仙人居住在那裏。希望可以齋戒沐浴,與童男童女一起去尋求這三座神山。於是派遣徐巿挑選出童男、童女數千人,前往大海當中去尋找仙人。
始皇返回時,路過彭城,進行祈禱,想要從泗水當中將周鼎打撈起來。讓成千人潛入水裏進行尋找,沒能找到。於是就朝西南走去,渡過淮水,來到衡山、南郡。泛舟江上,前往湘山祭拜。遇上大風,幾乎無法渡水上山。始皇問博士:“湘君是什麼神?”博士回答說:“聽說是堯的女兒,舜帝的妻子,死後被埋葬在這裏。”於是始皇極為生氣,讓刑徒三千人將湘山上麵的樹木都給砍光了,全山露出了紅色土壤。始皇從南郡取道武關回到鹹陽。二十九年,始皇向東巡遊。抵達陽武博狼沙,被強盜驚嚇。追捕強盜,沒能抓獲,於是命令全國大肆搜查十天。
始皇登上芝罘,鐫刻石碑。碑文說:
二十九年,春季的第二個月時,天氣變得暖和。皇帝來到東方巡遊,登上芝罘,麵對大海。隨從的臣屬眼見如此美好的景色,回憶皇帝的豐功偉績,追念統一全國的功業的始末。偉大的皇帝開始治理全國,製定出法律製度,彰明綱紀。對外教誨諸侯,普施教化,廣布惠澤,闡明道理。六國諸侯奸詐邪僻,貪婪乖戾,欲壑無厭,殘虐殺戮,沒有休止。皇帝哀憐百姓,就調遣大軍,奮武揚威。發動正義的討伐,采取誠信的行動,武威光耀,遠播四方,無人不降服。消滅了強暴勢力,拯救百姓,安定天下。普遍推行嚴明的法製,治理天下,使其成為永久的準則。偉大啊!普天之下,都能夠遵循皇帝的神聖意誌。群臣讚頌皇帝的功勳,請求將其鐫刻到石碑之上,記載下來,作為永傳後世的法則。
東麵台閣處的石碑刻辭:
二十九年,皇帝在春天外出巡遊,視察遠方。來到海邊,登上芝罘,麵對初升的朝陽,觀望遼闊而秀麗的景色,隨從的臣屬都追憶往事,回憶曾經走過的道路是極為光明的。英明法治最早施行時,就對國內的壞人壞事予以清理,對外討伐強暴的敵人。軍威遠播,四方震動,消滅六國,俘獲其國君。開拓領土,統一天下,消除了各種戰亂禍患,永久終止了戰爭。皇帝聖德明智,治理國家,處理政務,從來沒有半點兒懈怠。創立重大的法律製度,明確設定統一的標準器用,都擁有一定的規則。有職之臣都遵循本分,清楚自己應當做些什麼,事情沒有值得猜疑之處。百姓發生了變化,遠近之地都有著統一的製度,是自古以來最好的時代。每人已確定了固定的職務,子孫後代可以循守其舊業,永遠繼承這一英明的政治。群臣讚頌皇帝的恩德,恭敬地讚揚其偉大的功業,請求在芝罘山上立碑。不久,就前往琅琊,從上黨返回鹹陽。
三十年,沒有發生較為重大的事情。
三十一年十二月,將臘祭改稱“嘉平”。賞賜百姓每裏六石米與兩隻羊。始皇易服出行鹹陽,有四個武士跟隨,夜間出來時,在蘭池遇到盜賊,被盜賊所逼迫。武士殺掉了盜賊,在關中大肆搜查二十天。糧價一石漲到一千六百錢。
三十二年,始皇前往碣石,派燕地人盧生尋訪羨門、高誓。在碣石上刻辭。摧毀城郭,挖通了堤防。城門刻辭說:調遣軍隊,誅伐無道,為暴作逆之人已經被消滅了。用武力平息暴亂,以文治來保護沒有罪的人,全國上下都人心歸服。加恩論敘有功之人的功勞,連牛馬都獲得了賞賜,恩惠潤澤大地。皇帝為此奮武揚威,依靠正義的戰爭滅掉諸侯,首次統一全國,天下從此太平。拆毀六國的城郭,挖通河堤,鏟平險阻。地麵上的各種軍事障礙都已經被夷平,百姓不再服徭役,天下就此安定。男的很高興地耕種土地,女的從事家庭手工,各項事業都井然有序。各項生產都承蒙皇帝的惠澤,當地的農民還有外來的農民,全都安居樂業。群臣頌揚皇帝之功績,請求鐫刻這一塊石碑,為後世作為垂範。
派韓終、侯公、石生訪求仙人求取長生不死之靈藥。始皇巡行到北方邊境,從上郡返回鹹陽。燕地人盧生被派到海中尋求仙人回來了,因為朝始皇報告鬼神之事,就借機獻上所抄錄的圖書,上麵提及“滅亡秦朝的是胡”。始皇於是派將軍蒙恬帶兵三十萬人,向北進攻胡人,攻占河南地帶。
三十三年,征發曾逃亡的犯人,入贅女家的男子、商人進攻陸梁地區,設置桂林郡、象郡、南海郡,將犯罪應當流放的人派去戍守。在西北方驅逐匈奴人。從榆中沿黃河向東,直到陰山,在這一區域設置了三十四個縣,在黃河附近修建要塞。又派蒙恬渡黃河占領了高闕、陶山、北假地帶,修築亭障來驅逐戎狄。遷徙罪犯,安排他們居住到剛剛建立的縣邑中。禁止民間進行祭祀。彗星出現於西方。三十四年,貶斥那些聽訟斷獄不公正的官吏,讓他們去修建長城與戍守南越地區。
始皇在鹹陽宮設宴,七十個博士前來敬酒祝壽。仆射周青臣頌揚皇帝說:“過去秦國的疆域不超過一千裏,依靠陛下的聖明,平定了天下,驅逐蠻夷,太陽與月亮所能照耀到的地方,沒有不臣服的。將各國的領土設置為郡縣,人人都能安居樂業,沒有戰爭的憂患,這功業可以流傳萬世,從遠古以來,沒人可以及得上陛下的威德。”始皇非常高興。博士齊人淳於越進諫說:“我聽說殷周稱王天下千年,分封子弟與功臣,作為自己的輔助。如今,陛下擁有天下,而子弟卻不過是平民,偶然出現田常、六卿一類的臣屬,無人輔佐,依靠什麼來挽救天下呢?事情不效法古代而可以長治久安的,我從來沒有聽過。如今青臣當麵阿諛,以加深陛下的過錯,不是忠臣。”始皇將他們的爭論交給臣子討論。丞相李斯說:“五帝的製度彼此並不重複,三代的製度不互相因襲,卻都能治理天下,不是後代必須要與前代相同,這是時代變化的緣故。現在,陛下開創了偉大的事業,建立萬世不朽的基業,原本就不是愚蠢的讀書人可以理解的。況且淳於越說的又是三代時期的事情,有什麼值得效法的呢?從前諸侯競爭,以優厚的待遇招攬遊學之人。如今天下已平定,頒布了統一的法令,百姓在家努力進行農業生產及家庭手工業,士人則去學習法律與禁令。現在,這些讀書人不去向現實學習,而去模仿古代的製度,來指責誹謗當世,惑亂民心。丞相李斯冒死進言:古代全天下都很散亂,沒人可以統一,因此諸侯並起,說話全都是稱道、援引古人,為害如今,矯飾虛言而擾亂名實,人們隻欣賞自己私下所學到的知識,指責朝廷所設立的製度。當今皇帝已統一天下,分辨清楚是非黑白,一切都決定於皇帝一人。可是私學卻都在非議法令,教化人們聽到有律令下達,就各自依據自己所學加以議論,入朝就在內心當中指責,出朝就到街巷中談議,在君主麵前誇耀自己以獲得名利,追求奇異的說法以便抬高自己,在民眾當中帶頭製造誹謗的言語。像這樣卻不加以禁止,在上,則君主的威勢會下降,在下,朋黨的勢力就會形成。臣認為禁止這些行為是合適的。我請求讓史官將並非秦國的典籍全部焚毀。除博士官署所掌管的以外,天下膽敢收藏《詩》《書》、諸子百家著作的,全都送到地方官那邊去一起燒掉。有敢聚在一起談議《詩》《書》的處死示眾。以古非今的人要族滅。官吏知情而不加以檢舉的,與他同罪。命令下達三十天內不去燒掉書籍的,就在臉部刺字,成為刑徒城旦。隻有醫藥、卜筮、農林方麵的書籍不予燒毀。如果想要去學習法令,可以前往官吏那裏進行學習。”始皇下達命令:“可以據此辦理。”
三十五年,開辟道路,通國九原,直抵雲陽,挖山填穀,修建出一條筆直的大道將各地連接起來。始皇覺得鹹陽的人口眾多,先王的宮廷顯得狹小,聽說周文王建都豐,武王建都鎬,豐鎬之間,為帝王都城之所在。於是就在渭水南岸的上林苑當中修建的朝宮。首先建造出前殿阿房宮,東西各有五百步,南北達五十丈,殿堂上能夠坐一萬人,殿堂頂下能夠豎立起高達五丈的旗幟。周圍環繞架設起閣道,從殿下直達南山。在南山的山頂上修建起標誌,作為門闕。在空中架設起道路,從阿房宮渡過渭水,與鹹陽相連,以此代表天上閣道越過天河直抵營室。阿房宮還沒有完工;完工後,準備另選一個好的名字來稱呼它。在阿房建造宮殿,因此天下都稱它為阿房宮。刑徒七十多萬人被分為幾批,負責營造阿房宮,或去修建驪山的工程。挖運北山的石頭,運輸蜀地、荊地的木材,都集中到這裏來。關中共計有宮殿三百座,關外則有四百多座。於是在東海附近的朐縣境內樹立起石碑,作為秦國的東門。遷徙三萬戶居住在酈邑,五萬戶居住在雲陽,都免除他們十年的徭役。
盧生勸告始皇說:“我和其他人去尋找各種靈芝奇藥還有仙人,難以遇上,似乎是有東西在傷害它們。我們心想,皇帝要時常秘密出行以便驅逐惡鬼,惡鬼躲開了,神仙真人才會到來。皇上居住的地方假如讓臣子們知道,就會妨礙到神仙。真人是入水不會被沾濕,入火不會被燒傷的,可以乘駕雲氣四處遨遊,壽命卻與天地共久長。如今皇上治理全天下,還沒能達到清靜恬淡的境界。希望皇上所居住的宮室不要讓別人知道,這樣,不死之藥或許可以找到。”於是始皇說:“我羨慕神仙真人,我自己就自稱‘真人’,不再稱‘朕’了。”
於是下令鹹陽周圍二百裏內的二百七十座宮觀都使用天橋、甬道彼此連接起來;將帷帳、鍾鼓與美人都安置到裏邊,全部依照所登記的位置不允許移動。皇帝所到之處,如有人說出去,就會被判處死刑。有一次,皇帝駕臨梁山宮,從山上看到丞相的隨從車馬非常眾多,很不高興。宦官近臣當中有人將這件事告訴丞相,丞相此後就減少了車馬的數目,始皇很生氣地說:“這是宮裏有人泄露了我的意思。”經審問,沒人認罪,就下詔將當時跟隨在自己身邊的人抓起來,全都殺掉。從此往後,再無人知道皇帝行蹤。處理事務,群臣接到命令,全都在鹹陽宮裏進行。
侯生、盧生一同商量:“始皇的為人,天性粗暴而凶狠,自以為是,他出身於諸侯,統一天下,諸事順心如意,為所欲為,認為從古到今沒人可以比得上他。他專門任用管理刑獄的酷吏,酷吏們都受到親近與寵幸。博士盡管有七十人,但隻不過是虛設之人。丞相與諸位大臣都隻是接受已經決定好的命令,依靠皇上的旨意辦事。皇上喜歡用重刑、殺戮來顯示王者的威嚴,官員們都害怕會獲罪,都想保住祿位,所以沒人敢真正為國竭誠盡忠。皇上不清楚自己的過錯在哪裏,因此一天比一天驕橫。臣子們害怕,專事欺騙,屈從討好皇帝。秦法規定,一個方士不可以兼有兩種方術,如果方術不能夠應驗,就會被處死。然而占候星象雲氣來觀測吉凶的人多達三百人,全都是本領高強的方士,然而由於害怕獲罪,就得避諱並奉承,不敢說出皇帝的過錯。天下事不管大小都由皇上來決定,皇上甚至用秤來對各種寫有文件的竹簡稱量重量,日夜都有定額,閱讀達不到定額,就不會去休息。貪戀權勢到了這種地步,不能幫他尋找仙藥。”於是就逃走了。始皇聽說侯生、盧生逃走,很氣憤地說:“我過去收取天下的書籍,不合時用的就全都燒毀,召集了許多文學方術之士,想要讓國家太平,這些方士準備靠煉丹得到奇藥。現在聽說韓眾離去後始終不回來複命,徐巿等人耗費巨萬,最後還是沒找到仙藥,隻是每天傳來一些為奸謀利之事。我對盧生等人非常尊敬,賞賜豐厚,如今誹謗我,來加重我的不仁。在鹹陽的很多儒生,我派人去查問,有的製造怪誕邪說來蠱惑百姓。”於是派禦史去審問儒生,儒生輾轉告發,就可以免除自己的罪。觸犯法禁的有四百六十多人,全部在鹹陽殺掉,使全國都得知這件事,借以警誡後人。調發更多的徒隸去戍守邊境。始皇長子扶蘇勸告:“天下剛被平定不久,遠方百姓尚還沒有安定,儒生都學習並效法孔子,現在您以嚴厲的刑罰治理他們,我擔心天下會因此動亂。希望您明察此事。”始皇非常生氣,派扶蘇前往北方的上郡去擔任蒙恬的監軍。
三十六年,熒惑接近心宿。有一顆星墜落到東郡,到地麵變成石頭,百姓當中有人在這塊石頭上刻上“始皇帝死而地分”的字樣。始皇聽說此事,派禦史對當地百姓挨個審問,沒有人認罪,於是將在石頭附近居住的人全部抓起來殺掉,就用火焚毀了這塊石頭,始皇對此悶悶不樂,讓博士創作《仙真人詩》,還記錄了始皇帝出行巡遊天下的情況,傳令樂工彈唱。秋天,有使者從關東來,夜間路過華陰,有人手拿璧玉攔住使者說:“為我送給滈池君。”又說:“今年祖龍會死去。”使者問他這是什麼原因,這個人忽然不見了,留下其璧玉走了。使者向始皇獻上璧玉,講述了事情的所有經過。始皇很長時間都沉默無語,後來說:“山野的鬼怪僅僅能知道一年之內的事情。”退朝後又說:“祖龍為人類的首領。‘今年祖龍死’難道說的是我嗎?”讓禦府查看這塊璧玉,竟然是二十八年出行渡江時沉到水裏的那塊璧玉。於是始皇命人占卜吉凶,卦象是巡遊遷徙就能夠吉利。於是始皇帝遷徙三萬家到北河、榆中,賜給爵位一級。
三十七年十月癸醜,始皇外出巡遊。左丞相李斯跟隨,右丞相馮去疾留守。始皇的小兒子胡亥非常羨慕,要求跟著始皇帝一起去,始皇答應了他。十一月,眾人走到雲夢,朝九嶷山方向祭祀虞舜。浮江而下,觀覽籍柯,渡過江渚。途經丹陽,抵達錢塘。在浙江岸邊,望見波濤洶險,就向西走了一百二十裏,從江麵較為狹窄的地方渡了過去。登上會稽山,祭祀了大禹,又望祭南海,樹立起石碑,刻辭頌揚秦朝的功德。碑文說:
皇帝建立豐功偉績,統一天下,德惠深遠。三十七年,親自巡行全國各地,周遊觀覽遙遠之地。於是登上會稽山。視察當地的風俗習慣,百姓都非常恭敬。群臣頌揚皇帝的功德,回顧其創業時的事跡,追溯決策的英明。秦國偉大的皇帝君臨全天下,開始確定各種刑法製度,明白地宣布規章。首次統一了處理政務的原則,審定與區分官吏的職權,借以建立長久不變的製度。六國的諸侯王獨斷專行,沒有信用,貪婪乖張,傲慢凶猛,擁眾稱霸。他們暴虐縱恣,依靠武力,驕狂自大,屢次發動戰爭。做間諜的使者暗中彼此聯係,合縱抗秦,行為邪僻而放縱。在內掩飾陰謀詭計,對外則侵犯秦國邊境,因而帶來災難,皇帝出於正義,以武力討伐他們,平息暴亂,誅滅亂賊。聖德宏大而深厚,天地四方都接收了皇帝的無限恩澤。皇帝統一天下,日理萬機,遠近都政清民靜。運籌與治理天地之間的萬物,考察事物的實際情形,分別記錄它們的名稱。不論是尊貴的人,或是卑賤的人,都能夠洞察他們的活動,好事壞事全都擺在麵前,沒有隱瞞情況。糾正人們的過錯,宣揚大義,有兒子而要改嫁他人,就是背棄了離世的丈夫,不守貞操。將內外全都隔離開來,禁止其縱欲放蕩,男女要潔身誠實。身為丈夫與別人的妻子通奸,殺掉他也沒有罪,這樣,男人才可以遵守道德。身為妻子的跑掉另嫁,兒子不能承認她是母親,這樣人們都會被廉潔的風氣所感化。進行大規模整頓,蕩滌不良風俗,天下百姓都接受文明的社會風尚,得到良好的治理。人們都能夠遵紀守法,和睦平安,敦厚勤勉,沒有人敢不服從國家法令。百姓德修品潔,人人都很高興地遵守著統一的規定,歡樂地保持太平局麵。後世非常認真地奉行法治,就可以無限期地長治久安,車船不會傾覆,國家穩定。隨從的大臣頌揚皇帝的功業,請求鐫刻這樣一塊石碑,使這美好的記載光垂後世。
返回時途經吳縣,乘船渡江。沿著海邊北上,抵達琅琊。方士徐巿等人到海裏尋找神藥,幾年都沒能找到,耗費眾多錢財,害怕被譴責,就欺騙始皇說:“蓬萊的神藥是能夠得到的,然而被大魚襲擊,所以無法抵達蓬萊,希望派出一些擅長射箭的人同我們一起去,大魚出現就用連弩射死它。”始皇夢境當中與海神交戰,海神的樣子像人一樣。詢問占夢的博士,博士說:“水神是無法看到的,它的到來是以大魚及蛟龍為征象。現在陛下禱告與祭祀周到而恭謹,卻出現這樣一個凶惡的海神,應當將它鏟除,然後善良的神靈就可以到來。”於是讓去海中去的人攜帶捕獲大魚的工具,而軍士使用連弩,等待大魚出現時就射死它。從琅琊向北到達榮成山,沒有發現大魚。到了芝罘,看見大魚,射死了一條。於是沿海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