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後一臉懇請原諒的虔誠表情,仿佛是為盜天火而受鷹啄肝髒之刑的普羅米修斯。
張庭益有些搞不清楚新來的執司大人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前一刻還盛氣淩人,一轉眼又變得禮賢下士,好像出手打人都是迫不得已。
仔細一想,他暗嘲對方太嫩,在自己麵前耍這些手段無異於班門弄斧,可惜現在形勢比人強,心中不屑,臉上卻一副釋然的表情陪笑道:“執司嵐下言重了,罪使以下犯上本應懲戒,承蒙大人網開一麵不加苛責,自當唯您馬首是瞻,共同完成主賦予之使命!”
“哈哈,好!”
青年修士朗聲一笑,仰麵朝天,雙手高舉,似乎是某種儀式,然後探手入懷摸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玉瓶遞向張庭益,頗有些不舍地說道:“來,拿好!本司辭別教皇冕下時,他贈予我五滴聖母之淚(注二),這是其中一滴,好生收著,能救命!”
“啊.這.”
張庭益被上司的話驚得目瞪口呆,吞吞吐吐地不知如何是好。
聖母之淚啊,當初他加入教會的最大原因不是教義有多麼偉大,也不是主有多麼仁慈,而是親眼見到一個被黑瞎子咬得體無完膚的人,在一滴聖母之淚的作用下,不到半天功夫就恢複如初,甚至連半點疤痕都沒留下。
那一刻,驚訝於教會神秘而又強大力量的張庭益心一狠,腦袋一熱,便將自己的下半生賭在了教會上。
而今,一滴聖母之類擺在麵前,還是送給自己的,他如何能抑製內心的激動與喜悅?
“喂,你不要,我可不送了啊!”見張庭益呆呆地看著玉瓶,遲遲不接,青年修士作勢收手。
張庭益回過神來,壓下內心的激動,伸出雙手恭敬接過玉瓶,喘著粗氣道:“多謝執司嵐下恩賞,讓小使在有生之年,得擁我教聖物,但有差遣,縱然肝腦塗地粉身碎骨也絕不眨半下眉頭!”
青年修士聞言,嘴角掠過一絲玩味的笑意,旋即拍了拍張庭益的肩膀,正色道:“勿須那般凶險,隻要盡心盡力,主會看到你的忠誠的!”
“小使明白了。”
“既然如此,便馬上動用你全部的力量去找到桃伊村的確切位置吧,那個地方與傳說有著莫大關係,一定搶要在其他勢力之前弄清楚它們之間的秘密!”
“是!”
張庭益應聲領命,握著玉瓶的手相互交疊,向上司行了一禮,擲地有聲地說道:“請執司嵐下放心,小使此次必不辱命!”
青年修士頷首還禮,抬頭看了看天邊一隊不尋常的雁群,對中年商戶說道:“去吧,願主護佑我等順利完成這項偉大而又光榮的使命!”
“阿門~”
張庭益單手貼於前胸,躬身倒退一步方才轉身離去。
青年修士看著小心翼翼的暗察使,暗自沉吟:恩威並施的禦下之道用在張庭益這樣的老油條身上,確實顯得有些拙劣,但至少能讓他聽話一陣子,隻是可惜了一滴難得的聖母之淚。
八月初一雁門開,鴻雁南飛帶霜來。
肅降收息的時節,大雁南徙乃氣候使然,再正常不過,然而西邊天際的那隊雁群卻令年輕的黑暗執政官深深皺起了眉頭。
他重新拿出厚皮書,伸出手指隔空勾了勾,那書竟真的隨他手指動作一頁一頁翻動起來,書頁略微泛著金色,不似普通紙張,其上畫有各種奇怪玄奧的圖案,注解的文字有些像梵文。
偶爾翻到需要的信息,青年修士手指來回轉動,書的那頁就兩麵輪替,以便他查看。
雁群在遷徙時,或排成一字或排成人字,輪流擔當頭雁,其後的雁群飛行相對輕鬆,但這隊大雁卻排成圓形,猶如一麵浮於天際的盾牌,而且上下飄忽,方向不定,像是在空中巡邏,搜索什麼東西。
“不知是嶺南王家還是河南禦靈門,離得如此之遠,還能聞風而來,逆天異寶的吸引力可不小啊!”
青年修士收起厚皮書,複又抬頭望了望寧靜的河麵,然後翻起背後的兜帽戴在頭上,使整個人都籠罩在黑色修士服中,行走幾步,黑暗執政官的身形便漸漸隱沒在空氣中。
凋落的黃葉,飄向古道時似乎遇到無形的阻礙,折返而歸飛入河麵,蕩起一圈圈漣漪,如一葉袖珍小舟。
“嘩啦”一聲。
“小舟”被一顆黑灰色的小腦袋頂出水麵,圓圓滑滑的,生有一雙藍色眼睛,嘴角兩側各有延出三根長長的胡須,看上去很是可愛,頗似一隻藍眼鬆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