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你們有沒有發現最近幾天鎮上多了不少的生麵孔?”
一個常住在峪裏的商戶瞅了眼不遠處立在河邊的青年,若有所思地向同路人中幾個黑瘦的漢子詢問道:
“你們哥兒常年出門,消息靈通些,是不是咱屯春峪要發生啥大事啊?”
幾個漢子對視一眼,年紀較小的一個率先開口道:
“可能是老虎溝那邊,前些日子聽人說死了好幾頭白額,腦髓都被掏走了,怪瘮人的,估計上頭派人來查了……”
“俺覺得不像,老虎溝那邊每隔幾年都會有白額出事,可那東西傷人,上頭不大可能為此興師動眾,倒是罕蘭河中遊幾幾年冒出一個叫桃伊村的地方,有些非比尋常,大哥你覺著呢?”
另一個稍矮的漢子接過話頭,說出自己猜測後,向同行中見識最廣的中年漢子詢問意見。
中年漢子默然行路,並不答話。
商戶見他濃眉深鎖,想必知道些什麼,便從隨身包袱裏拿出些柑橘、篤斯等稀罕水果分給幾人,建議找個地兒歇息歇息,擺擺龍門陣什麼的。
幾人看他態度肯切,為人大方,雖然剛走不到半裏地,卻同意下來,尋了一處幹爽的草皮,席地而坐,吃水果解渴。
在此期間,由於吃人嘴軟,中年漢子順口說了些桃伊村的情況。
那是六年前,搞集體生產,光靠村裏分的十幾斤糧食根本填不飽肚子,家裏七八個人一天隻能吃半斤黃麵(參雜不少麥麩),否則就撐不過一月。
為了有條活路,他便操起年輕時活計,拉上同村幾個膽兒大的進山捉野棒槌。
若能有所收獲,到城裏黑市換幾袋麵粉是綽綽有餘的,家裏也就能維持下去了。
起初三趟還算順利,可第四回進山的時候遇上一頭脾氣不好的黑瞎子,見人就撲,幾人各自逃命,結果中年漢子不慎失足跌落山崖。
幸好崖下是條河,中年漢子隻被摔暈過去,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河中一處土丘上。
土丘對麵是一片高大濃密的龍爪榆,樹冠隱天蔽日,猶如真龍之爪。
在這時節枝葉本應開始灰黃,可此處的林木卻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令他嘖嘖稱奇。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簡單處理了下身體的傷口,忍著酸痛朝榆樹林緩緩走去。
要是運氣好捉到啥寶貝就賺大發了。
剛進林子的時候,他覺得有些陰暗,隻當是日頭偏西臨近黃昏的緣故,可越是往裏走他越是不安,林中的草木動物處處透著詭異,前腳走過的路一回頭竟陌生不已,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不停修飾它,更令他遍體生寒的是經過一處林中空地時,靠近山腳的方向壘了大大小小數百個土包,不時有黃皮子竄行其間,更有甚者人立而起,對著他咧嘴齜牙,竟像是一張黃毛狐腮的可怖人臉在衝他笑。
中年漢子嚇得魂飛魄散,顧不得傷勢,甩開步子就往外跑。
好在沒又遇上鬼打牆之類的倒黴事,一路狂奔至河邊,捧起冷冽的河水狠狠拍了拍額頭才使緊張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
可沒歇多久,他在水麵倒影裏隱約看見有東西從榆樹林“飄”出來,由於天色昏暗,河麵波紋陣陣,辨不清到底是人亦或是什麼動物,但對方顯然是衝自己來的。
莫不是惹上啥不幹淨的東西了?
他一時間驚恐交加,四肢癱軟,連逃跑的力氣也提不起來,隻能眼睜睜看著倒影裏的東西緩緩靠近自己,心髒都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兒。
直到肩膀被拍了拍,中年漢子才霍然轉身,發現把他嚇個半死的並非什麼鬼怪,而是一個身形高瘦的男人。
中年漢子心中頓起怒意,可對方穿著的虎皮讓他硬生生壓下了火氣,客氣地打聽其來曆,順便請人家指指路,免得今晚獨自在山中過夜。
虎皮男子似是山中獵戶,背把強弓,手腕腳踝都纏了綁帶。他對於交談興致不高,隻說自己是桃伊村人,本來要跟村裏獵戶去夜狩,中途有事要提前趕回村,沒有時間幫忙帶路。
最後指了指大概的出山路徑,便走入了那片陰森恐怖的榆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