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五百貫怎麼辦?何春想了個好法子——捐給集賢村修路。集賢村全是坑坑窪窪的泥巴路,晴天一身灰,雨天兩腳泥,出行極不方便。何春無法解釋這筆錢的來源,要捐也不能以他自己的名義捐。他打算先把這五百貫匿名捐給龜山寺,再由本無方丈出麵給集賢村修路,而承攬修路的則是何春自己。他仔細算過了,修路隻須四百貫,自己能從中賺取一百貫。這樣既做了善事,順帶著也能弄點生活費,公私兩便,理所當然。
何春找到本無方丈詳說情由。方丈不出一文一厘就能白賺到好名聲,自然一口答應。那五百貫一入賬就轉給了何春。方丈又央請知縣下令,命集賢村出人修路,人工都充抵徭役。何春也不讓他們白幹,一天三十文的工錢照付。村民們為自家修路,不僅免了徭役,還能賺到工錢。一舉兩得,皆大歡喜。
修路用的土方就地取材,不用花錢。鋪路的石子要去附近采石場購買。鋪路用不到什麼好石材,石塊、石渣、石粉以及邊角餘料都能派上用場。何春帶著水生、葫蘆去采石場談價,龜山寺派人居中說合,所用石子半買半送以兩百貫的低價談定。
村裏出八十多人修路,何春排了下工期,大概要用兩個月。前半個月從采石場往村裏拉石子,三四十裏路拉回來確實很辛苦。他讓村裏有車的出車,有牲口的出牲口,租金另計。村民踴躍出力,十幾天下來總算是備足了修路的石料。有了材料接下來就好辦了,用泥土填平道路,夯好路基,再鋪上石子用碾子來回碾壓幾道,前後鋪三層,一條嶄新的石子路就算修好了。
路修到一半,縣試名單張榜公布。何春跑去看榜,找了半天終於在榜尾找到他的名字。想來帖經、墨義並不輸人,差就差在詩賦上,才使得排名如此靠後。他不由得自哂道:“作弊都要甩榜尾,想憑真本事考過還不得考到進棺材?”
不管怎麼說縣試這關算是過了。今年全縣隻有七十幾人考中,比前兩年少了一半。其它縣也大體如此。那幾個一同作弊的也在榜上,他們對何春都是心存感激,如果不是何春賣考題,他們考不考得過還真的很難說。
考上秀才就能成為縣學的正式生員。漢陽是大縣,縣學生員定額為兩百人。這兩百人又分為廩生和增生。縣試成績優秀者官府每個月發三十斤米,縣學也會給他安排住處,這些人被稱為廩生。成績次之者沒有上述待遇,稱為增生,何春就是增生。
科場前途難料,縣學生員裏既有十一二歲的神童,也有五六十歲還考不中州試的老儒。每當看見這些老秀才佝僂著身子在那皓首窮經時何春都不由得生出許多感慨:都這幅鳥樣了,考中狀元又有何用?還能蹦躂幾年?再過兩年孫子都快成同班同學了,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
秀才不用交租,不用服徭役,不用下跪。秀才是有功名的人,見到多大的官都不用下跪。這一點正是何春所看重的。他使盡各種手段也要考上秀才,最根本的原因大概就是不想跪著和別人說話吧。
集賢村上次出秀才還是好幾年前,這次何春為村裏爭光,又趕上新路即將落成,自然要大肆慶賀一番。地痞何春一去不複返,秀才何春閃亮登場,正當揚名立萬,宣告四方。何春與保正、裏長商議,挑了個黃道吉日擺了三十幾桌流水席,村裏人家都不用開夥,隨到隨吃,大魚大肉管夠。何春又去城裏請了兩個戲班,讓他們在祠堂門口唱對台戲,連唱三天三夜。方圓幾十裏的男女老幼都趕來看戲,擠得摩肩接踵、水泄不通,比過年還熱鬧。知道的是村裏出了秀才,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了狀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