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花仲問斬的同一天，花依嬈同她母親龐氏一起被裝上囚車，壓往西域邊境。那裏地處荒僻，人煙稀少，是流放的好地方。其實地方是秋念卿挑的，她就想讓這兩個女人去她破敗的家園看一看，也好讓她們時時刻刻記住，自己是因為什麼被送到這裏來的，她們在這裏一點也不冤枉，她們是罪有應得。
日子又平靜了下來，自從花依嬈被帶走之後，姚貴妃沒有鬧過，秋念卿不知道她心裏是不是還一直惦記著皇後的位子，但是至少她表麵上沒有表現出來。
因為答應遲澈要陪他過年，秋念卿暫時留了下來。其實她心裏清楚，遲澈說留她過年，不僅僅是因為想要她多陪他一會兒，最主要原因還是他覺得或許多留她一會兒，說不定她會改變主意。
最終下了一場雪，雪不大，但是窸窸窣窣下了一整天，傍晚的時候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秋念卿在屋裏呆了一整天，看看書書，寫寫字，似乎和之前沒很麼改變。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顏兒端著一盞燈進來，放在她麵前的桌子上。
“娘娘，天黑了，歇會兒吧。”
秋念卿放下手裏的活，望一眼窗外，月光很亮，照得外麵的雪一片瑩白，一串串腳印清晰地印在地上，雪夜中孤單的仿佛一張書信的絕筆。
“出去走走吧。”
欠身從榻上起身，秋念卿一邊合上手裏的書，一邊對顏兒道。
顏兒識趣地給她拿了一件披風，淡紫色的，上麵有淺色的卷雲花紋，兔毛鑲邊，素雅好看。秋念卿穿好披風，顏兒提一盞燈，兩個人一起出了門。
天冷路滑，走的都不快。這幾天安靜，值夜的丫鬟也都暫時進屋歇著去了。秋念卿和顏兒徑自出了鳳坤宮，然後散著步，去了禦花園。
梅花已經開了不少，似乎在雪夜開的格外好看。秋念卿看過一朵朵鮮豔的紅梅，心中毫無情緒。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
突然，從旁邊一片花叢中，傳來一個清澈的男聲。
秋念卿心中一頓，然後接道：“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裏春。”
“好，想不到皇後娘娘也這麼有雅興。”那聲音立刻回道，然後又響起一陣掌聲。
秋念卿已經認出了來人，低聲笑了笑，看一眼顏兒，兩人迎著聲音走上前去。
“三皇子這麼有雅興，大半夜竟也來逛園子。”
“皇後娘娘不是也來逛園子？”
遲玉笑著，已經走到秋念卿麵前來了，他上下打量秋念卿一番，然後道，“怎麼難道皇後娘娘隻是路過？”
秋念卿借著顏兒手中燈籠的光，打量遲玉。這少年如今臉上也頗有了些成熟的味道，目光不像第一次見時那般高傲輕佻了，多了些沉穩和滄桑。到底是皇家的孩子，短短幾年，竟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三皇子別再叫我皇後娘娘了，如今念卿什麼也不是。”
不是她自嘲，遲澈確實沒有開口說恢複她皇後的地位，況且，她隻是暫時住在這裏而已，等到年一過完，就要走的。
“你的身份雖然沒恢複，但是父皇心裏有數。”遲玉的語氣很篤定。
秋念卿望了望他，那雙同遲澈一樣烏黑深邃的眼睛裏，滿是認真。
“既然如此，你是不是該喊我一聲母後？”她得意地笑開。
遲澈失笑，但是很快道：“別走了。父皇還是希望你留下來的。”
“我知道。”秋念卿的聲音沒有悲喜。
“況且，你也舍不得那個姓燕的。”遲玉又說。
秋念卿終於笑了起來，聲音清靈的，如銀鈴一般悅耳：“說到底，你也舍不得我走吧？”
“我才沒有！”遲玉接的很快，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後很快鎮定下來，“你是走是留，與我何幹？”
秋念卿看在眼裏，不動聲色。他多少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不在將情緒都流於表麵了，這是好現象。
“那就好，那就好。”秋念卿說著，點著頭，“天色不早了，夜越深，溫度越低，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遲玉點了點頭，倒是沒有再說挽留的話。於是秋念卿就這樣徑直轉身，同顏兒一起，向著與遲玉相反的方向，慢慢走遠了。
回到鳳坤宮，也是月上中天。顏兒覺著秋念卿的手涼的像凍僵了一般，趕緊打熱水給她灌湯婆子。秋念卿一個人進了屋，眼睛緊緊盯著那無風自動的青色帷幔。
“回來了？”
一個低沉的男聲慢慢的響起。
秋念卿下意識點頭，又想起自己現在站在這個位置，那人似乎看不見。於是開口道：“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