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蚊子結束了飛翔,舞劇中的神秘新娘,將紅色的長綢纏在那隻蚊子的舞者手上,牽著他,慢慢向舞台的另一端走去,而紅綢上依次綁縛著其他舞者,雖被綁縛,但他們依舊在舞動,在自己從前的狀態當中緩慢地掙紮。當所有的舞者都在舞台上列成了一排,觀眾才恍然大悟:是在謝幕了。但舞者的動作依舊沒有停下來,而是用著各自的身體語言在與觀眾依依惜別。這樣優雅而淒美的謝幕與整台舞劇的風格貫穿一致,於是,直到燈光亮起,大家都還沉坐在座位裏,不願從那種情緒裏立刻醒來。所有人都在回味,所有人!
可以說,這台舞劇是完美的。編舞,音樂,燈光,色彩,造型,服裝,無一不精致到位,無一不具有含蓄而柔美的中國韻味。重要的是,這些元素不是嘩眾取寵的大雜燴,而是有機地綜合在一起,給觀眾一個從聽覺到視覺再到心靈的完整審美感受。看過一些國外的現代舞,整體感覺,內心的力量大多用肢體的力量來展示,但這個純粹中國味道的《三更雨·願》卻反其道而行之,用外在的不動表現出內在的動,這是更高的藝術境界。
其實,正像高豔津子說的,現代舞,看得懂看不懂都沒有關係,跟別人無法描述也沒有關係,隻要你的心能懂。是的,所有的觀眾的心都在這個觀賞的過程中,感受到了一種淒美的韻味,一種蒼涼的詠歎,都得到了一種來自美的感動。這就足夠了。
比諾什&;阿庫·漢姆,“我們已進入到彼此深處”
當比諾什曾問他“在何處感覺我們的距離最近”時,阿庫理智地回答:“在舞台上,而且永遠如此,舞台是慷慨包容的移情之處。《我之深處》是我們的孩子,我們已進入到彼此深處。”
熟知阿庫·漢姆的觀眾,都對由他編舞的《相聚》記憶猶新。那是一台人物眾多的大場麵現代舞,以人與人之間的溝通為訴求點。而《我之深處》是一台從舞美到演員都簡約到不能再簡約的雙人舞,以愛情為題材。
“我需要一片黑暗,去了解光明的意義。”2009年4月3日的梅蘭芳大劇院中,著名現代舞家阿庫·漢姆攜手法國影星朱麗葉·比諾什聯袂演出的《我之深處》,由這樣富有哲理和詩意的旁白開始,帶入了十四歲的比諾什在影院裏初識阿庫·漢姆的場景;隨之,便是如影隨形的跟蹤、追逐,進而相知相戀、相擁而眠。至此,我們便知道這是一部愛情主題的現代舞,這對於阿庫·漢姆來說,是一個從未如此徹底地表現過的全新的題材。的確,這部名為《我之深處》的現代舞正是為從來沒有涉足過現代舞舞台的朱麗葉·比諾什量身定製的。在朱麗葉·比諾什與阿庫·漢姆的對話中,當比諾什問及阿庫·漢姆:為什麼選擇(愛情)這個主題?阿庫·漢姆笑了:“我並沒有選擇,是你選擇了它。”
相信很多現場觀眾都是衝著比諾什而來的。的確,對於不熟悉現代舞的那一部分觀眾來說,比諾什的吸引力遠遠超過阿庫·漢姆。身為國際著名影星的朱麗葉·比諾什,似乎是為愛而生為愛而死的女人,她憂鬱的眼睛裏藏有多少對生命的領悟,單薄的身軀裏潛藏著多少濃烈的激情,似乎沒人能夠知道透徹,至少在銀幕上,她身上似乎總有挖掘不完的表演潛力。純真和深邃、疏離與熱烈、透明與神秘、質樸與高雅,矛盾而又完美地統一在她身上,使得她對觀眾具有一種魅惑的魔力。電影裏,她靠眼神,靠表情,靠語言來表達內心,而在舞台上,她則完全靠身體語言來表達內在的情感。
相對於阿庫·漢姆肢體語言的嫻熟圓融,已然四十五歲的比諾什顯然是個初學者。電影與舞蹈,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藝術形式,身為這兩個不同領域中的演員可以互相欣賞、互相借鑒,但由電影演員變身為舞蹈演員,卻非一般人可以完成的。舞蹈,不僅需要演員有對生命的領悟力,而且需要經過嚴格的肢體訓練。對於如此“高齡”才進入現代舞領域的困難,比諾什有著清醒的認識:“改變自己的身體是一個緩慢的過程,我必須直麵挫折。”然而,在這個過程中,她卻能最大限度地解放自己的軀體,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來重新體驗生命。她說:“孩提時,我和無形世界有種天然聯係。成年後,我們受到的教育,我們的城市生活,我們快節奏的生活讓我們的精神世界中逐漸喪失了這種聯係。在我看來,經曆了失去、分離和未知後,我們的內心或許能重獲這種聯係。”的確,起源於祭祀的舞蹈和音樂,有著其他藝術形式所不具備的天賦的通靈能力,肢體舞動的時候,更加接近自然和神性。而細膩地感受到自己肢體的情感,也就能更加領悟自己身體深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