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我自己的梁祝(1)(1 / 2)

傳統國樂中,一聽便癡情,而癡情再難改的隻有兩段,一是馬思聰的《思鄉曲》,另一個就是《梁祝》。恰巧,都是小提琴曲,恰巧,都是極盡低回婉轉之能事的曲調,而我,就是喜歡在這樣的細致中百轉千回著自己的小情緒。

十七歲的時候,買了第一本《梁祝》的磁帶,是一個叫西崎崇子的日本女人拉的。封皮如那個年代所有的音像製品一樣樸素簡單,隻是這個女音樂家手持小提琴的生活照。一個不漂亮但很溫婉的中年女人,名字模糊不清,隻知道叫什麼子。那個年齡的我,對日本名字的認知就跟剛來北京看老外一樣——長得都一樣。

《梁祝》是很早就知道的,那段經典的旋律也被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的著名歌手鄭緒嵐和另一個不十分著名的男歌手牟玄甫合唱成為一首春晚的《化蝶》。依稀記得歌詞是:“碧草青青花盛開,彩蝶雙雙久徘徊……”優美纏綿,一下子紅遍了八十年代所有城市和鄉村的大街小巷。

第一次得到這個全本的小提琴協奏曲的《梁祝》,便聽得如饑似渴、如癡如醉。還清楚地記得全曲28分04秒,高三一整年,情緒都在那28分04秒中遊蕩徘徊。當時的學習很沉悶,我十分厭學但又不能不學,所以,每每從學校身心疲憊地回到家,都要躺在沙發上打開雙卡錄音機閉目養神,經常是聽到一半就睡著了,所以,“十八相送”以後的“抗婚”那段激烈的快板總是印象模糊。待到“化蝶”,悠揚的笛子聲引出一片山花爛漫時分,我便幽幽醒來,神清氣爽。

一個周日,聽著入迷了,就自顧地隨著音樂跳起舞來。家裏那時沒有攝像機,連一個大穿衣鏡都沒有,所以很難知道自己的“舞姿”,想起來,應該土得跟《站台》裏趙濤的那段自編的《是否》有一拚。音樂聲漸弱,突然後窗響起掌聲並著笑聲,才發現住在我家後排房子的我班男生一直站在後窗觀看,當時隻覺得羞也羞死了。

我是競賽型選手,所以雖然平時成績不怎麼樣,但一到大型考試,狀態就出奇地好。三天高考,對許多人來說是噩夢,但我卻輕鬆應對過去。即使這樣,當第三天所有的科目都結束時,我也還是如釋重負。回到家中,又打開雙卡錄音機把《梁祝》放了進去,依舊躺在沙發裏,依舊閉著眼睛,不想,細細的悱惻不堪的小提琴聲一起,我的眼淚就莫名其妙地流了下來,又委屈又輕鬆。那一次流淚,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梁祝》承載的不是爛漫的初戀,而是壓抑的高考記憶。

當時不知道(現在也不知道)這個日本女人是什麼來頭,在日本音樂界是什麼地位,隻是驚異於一個日本女人,何以體會中國經典中的情感?何以將中國旋律拉得如此絲絲入扣?何以能讓我在琴音中聽出演奏者全身每一根神經都在音符裏傷感和心碎?

從西崎崇子的《梁祝》開始,我便明白了什麼叫“音樂無國界”。音樂,是淩駕於語言之上的語言,無須翻譯,便可在瞬間擊潰人心。而音樂家演奏別國的音樂,也不會像老外學說中國話那樣總也拿不準腔調。

後來,我又陸續有了俞麗拿和盛中國版本的《梁祝》,甚至在2004年找到了呂思清的現場,但西崎崇子的版本卻無可替代地刻骨銘心,遺憾的是,再也沒有找到CD。

多年不看電視,也不關注娛樂熱點,而看快男,完全是個偶然。隻因為有一次,品位一向不俗的閨中好友突然向我們狂熱地推銷,並解釋說最近被快男中一個叫“陳楚生”的家夥搞得內心無比糾結。於是大家決定看一眼快男,以取得嘲笑閨蜜的談資。不想,節目的整體水平和選手的演唱實力沒我們想象的那麼差,何況,還有諸多更富娛樂性的評委供我們取樂,所以便在6進5那場之後,成了快男的忠實觀眾。

快男之前,我已經不關注流行歌曲好久。畢竟,流行歌曲是屬於多愁善感的年齡,屬於正在戀愛或者正在失戀中傷感的青年,青春時分的所有情緒,都可以在流行歌曲裏找到一絲共鳴並借機抒發掉。而多年以後,那些曾經打動內心的歌曲,就會變成一個個特定的畫麵,畫麵背後藏著青春的故事。

我一直認為,我的青春很幸運,我的青春停留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橫跨著國語流行歌曲最輝煌的十年。那個時候,先是羅大佑的歌聲傳來,他的每一首歌都是動人心魄的青春舞曲;接著是齊秦、童安格、李宗盛、王傑、張雨生、薑育恒……原創歌手成批量地出產詞曲俱佳的情歌,音符繽紛,耳不暇接。還有一些非原創的歌手,也因為演繹了眾多無可複製的經典而長久地駐足在我們心中,比如齊豫,比如蘇芮,比如蔡琴,比如黃鶯鶯,比如陳淑樺,比如潘越雲,比如陳慧嫻……那個時候,大陸流行樂壇,除了曇花一現的校園民謠,和三十而立的田震、那英,實在乏善可陳。但,有那麼多港台的歌曲供大家抒發各種傷感小情緒,已然足夠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