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回來,我們踉蹌地互相拉著手,沿著沒有路燈的山道一路忘情地高聲放歌。不時,會有一扇木門打開,一束手電筒的光從身後無聲地照來,直到那光再也追不到我們的腳步。拐個彎兒,會有另一扇木門打開,於是便有另一束溫暖的光為我們照亮那原本漆黑的山路。那一刻,歡歌笑語的我們眼睛裏都充滿了感動的淚水,若在北京的街道上,這樣張揚擾民的我們得到的一定是板磚的禮遇,而酒鄉裏的人們,沒人會抱怨我們酒醉後的狂放,有的隻是這樣理解而善意地為你照亮夜路的一束微弱而溫暖的光……
在苗寨的七天,不管在誰家,都隻有早晨醒來那半個小時是醒著的。餘下的一整天都是在米酒的醇香中和低婉回旋的歌聲中醉眼迷離地度過。與其說是沉醉在酒鄉裏,還不如說是沉醉在那一份全然放心的安全裏。千山萬水之後的小寨,青山、秀水、人純、歌美,在這裏醉,就像迷蒙地躺在媽媽的搖籃裏,溫暖而明媚,美麗而安全。彌漫著酒鄉的苗寨,讓人渾然忘卻身外之物,讓人回到最初的自己,讓人在飄飄然中幸福得傷感。
苗寨歸來,我愛上了酒。
但在城市中,我卻再也找不到在苗寨裏快樂地微熏的感覺了。
願為蒼山腳下一條狗與葉三相約去雲南走走,而大理原本不在我們的旅遊計劃之內,隻因為看了地圖,是去麗江的必經之地,才打算順便.一眼。誰知,所謂緣分,總在意料之外,就連跟一個地方的緣分也是如此。
到了大理,就不想再走。大理是蒼山洱海之間的一帶平原,四季如春,水草豐美,不用太辛苦,便可豐衣足食,所以,這裏注定要盛產多情段譽和他更多情的爹。
古城四方周正,有城牆與門樓,城裏所有的建築都差不多,看不出貧富差距。我很難想象千百年前的這裏會有王宮和國王一說,即便有,也該是與民同樂的段正淳那種。大理遠離江湖,遠離鉤心鬥角,千山萬水之外,自成體係,所以,大理段氏與世無爭、逍遙自在是必然的;大理以白族為主,他們有著世界上最人性化的情人節,每年的農曆四月,有三天時間,不管結婚了與否,不管有了幾個孩子,夫妻都可以分頭去與舊戀人同住三天,那三天裏,滿城歡歌滿山火把,所以,大理段氏的風流倜儻是必然的;大理王國很小,從城南走到城北,隻需要一刻鍾,不需要三天,就可以把全城的人邂逅兩遍,所以,大理段氏周遊列國獵遍各色美少婦也是必然的。
大理,是一個隻有空間而沒有時間的地方。在這裏,一切計劃性的東西都不存在。
隨便問起一個遊客:“什麼時候來的?”
對方會搖搖頭:“想不起來了。”
問:“那打算什麼時候走?”
對方依然搖搖頭:“不知道。”
比如在五十碗小酒館的初夜,我們問:“一般幾點開門?”
店小二會說:“不一定,幾點起來就幾點開。”
比如在我們吃了至少三頓的一家排擋,問:“什麼時候收攤?”
答曰:“不一定,下雨了就收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