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做得越來越辛苦。哪個小翠在公司受了委屈,哪個小翠與自己男朋友吵了架什麼的,都紛紛來找四爺哭訴。四爺經常寬慰這個安撫那個。及至哪個小翠生了病或者真的失了戀,四爺就更忙了,給生病的熬湯敷熱毛巾,給失意的搜腸刮肚講各種冷笑話。如此等等忙個不迭,可四爺樂此不疲。
那時小翠們都還年輕,正是招蜂惹蝶的年齡。許多朋友在一起喝酒聚會時,四爺便左顧右盼,護著這個攔著那個的,遇見某小翠不喜歡的追求者,四爺就端足了架子心甘情願地被當成擋箭牌。及至小翠們有了聊得來的,就紛紛飛出去跟別人嫵媚調笑,把個已經沒用的四爺晾在一邊由大太太幹陪著。四爺對此看得很明白:“我也就是個工具。”
“喲!四爺哪兒的話?!我們是您手裏的風箏,飛得再遠,也飛不出您的手心兒!一日小翠,終生小翠!”
雖說飛不出去,可也真就漸漸地越飛越遠了。後來,小翠們不是忙著過上自己的小日子就是忙著自己的事業了,見麵的間隔不覺間拉得越來越長。有時候,四爺會在黃昏時一個人叨念——小翠們現在都怎麼樣了?
搬到縣城裏住上樓房,已經是幾年過去了。原來的小翠們漸行漸遠,又湧上一批新小翠。但她們都不叫小翠,而是自稱二房。幾個二房聚在一起不免爭風吃醋,分不出高低上下時,便找四爺排序,四爺嘿嘿笑著左右為難,便有那腦子快的給自己搶了個“首席二房”的標簽。
二房跟小翠的氣概就是不一樣。小翠們至少前期是會做出一點分擔家務的樣子來的,而二房們則一個比一個嬌貴,來了都是直接要伺候求安慰的。有的時候我對此表示異議,便會立刻招致四爺的堅決反駁:“二房就是該被養著寵著的,啥也不用幹,想談戀愛談戀愛,想寫小說寫小說,閑了過來聊聊書,失戀了回來訴訴苦。”
為期四年的蜜月期過去,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吵吵鬧鬧的日子就開始了。曾經被幸福感遮掩的拮據生活開始凸顯出清苦酸陋的本色,看著滿街被照顧得光鮮的女人,我心裏越來越不平衡,回頭看先生,哪兒哪兒都不順眼,覺得大街上隨便一個男人都會比他把我照顧得更好。於是在一次窮吵惡鬥之後,我果斷地說:“離!”
沒離過婚,不懂程序,以為要去結婚登記所在地辦理呢,於是雙雙去了延邊。去了才知道,離婚還要單位開證明,所以,離婚之旅成了故地重遊,每日見朋友,搞吃喝,不亦樂乎。玩了一圈,我的離婚心已然淡了,遂不提,但先生的自尊心被打擊在先,說什麼也得把離婚進行到底。
一天下午,我正在白石橋一帶的公司上班,接到先生電話:“你快出來吧,咱們去離婚。”
“上哪兒離啊?”
“我問了,去隨便一家法院就行,據說很簡單。離你最近的法院在西直門。”
“可我沒帶結婚證啊!”
“沒事兒,咱們先去看看吧!”
“好吧,你等我半小時。”
說完,就跟網上正在跟我聊天的同事急急地告了個別:“你等下,我先出去離個婚,回來再跟你說!”來不及回應他那一堆問號歎號省略號,就匆匆下了線。
離婚原來真的很簡單!到了西直門法院門口,見了麵,一起邊打聽邊上樓。找到那個離婚的窗口,一個天生長得像政法女人的女人翻著死魚眼睛問:“財產都分割好了嗎?”
“我們沒什麼財產可分。”
“那也得商量好再來!”
“不用商量,房子歸他,我有單位宿舍,書和照片兒各拿各的。”
“那是你們自己的事兒!我們管不著!”隨聲甩給了我們張表,讓我們填寫,然後蓋個章,就算完了。總共不到五分鍾!結婚證也沒要!快得有點讓人難以置信!
出得門來,恍惚了半分鍾之後,我倆就抱著歡呼:“解脫啦!”喜氣洋洋的,像剛從裏麵辦了結婚證出來。然後一邊手拉手走著,一邊分頭舉著電話通知朋友:“我們離婚啦!求飯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