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拉風的童年(1 / 2)

我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人,上幼兒園的時候,“文革”還沒結束。我的家在東北一個叫快大茂的小鎮上,當時父母在中學當老師,所以我的童年就是在學校的幼兒園中度過的。那時每家都有好幾個孩子,街道很安靜,也不曾出現人口拐賣之類的事情,所以家長絲毫不像現在這樣緊張,而幼兒園的阿姨們也經常放羊般地讓我們一群教師的孩子撒開了在校園裏亂跑。

那個時候,城裏的大字報鋪天蓋地,可是我父母所在的學校好像一直不與時俱進,非常平靜地照常上課。我記憶中的學校,是幾排工整卻有些破舊的平房,窗子和木板門經常東漏西碎的。所以,我經常在媽媽給學生們上數學課的時候,趴在掉了一塊門板的教室門上看媽媽講課。有的時候,也會突然情不自禁地推開門,衝著裏麵大喊一聲:“媽——”引得全班學生哄堂大笑。所以,那時的我是校園裏無人不識的小名人。

學校裏有幾個籃球架子,從小沒有恐高症的我經常順著籃球架子爬上爬下,竟從來沒有發生過失足掉下來的驚險事故。有一次,我看見一個廢棄的籃球架子被搭在教室的房簷處,就順著架子爬了上去,坐在坡形的房簷邊,那叫一個視野開闊啊!我不禁得意地將懸空的雙腳蕩來蕩去,全然不懂什麼叫危險,還為引來課間越來越多的指指點點的圍觀者而揚揚自得。

由於我是“校園名人”,所以人人都知道我是誰的孩子。不一會兒,有好事者叫來了爸爸。爸爸小心翼翼地叫我下來。我風頭還沒出夠呢,不想下去,爸爸就一直耐心地引誘。後來我覺得玩得也差不多了,於是就趁機跟爸爸討價還價。我說:“我下去你給我什麼獎勵?”爸爸心急如焚,但卻假裝輕鬆地說:“你要什麼?”我覺得這是一個滿足願望的大好機會,於是謹慎地在心裏痛苦抉擇了一番,然後大聲說:“我要那種菱形的帶砂糖的餅幹!”其實那是一種很粗糙的餅幹,跟現在小朋友吃的沒法比,可是當時誰要能吃上那種餅幹,卻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我就特羨慕別的小朋友吃餅幹時,故意不一下子吃完,而是把砂糖沾得滿嘴唇都是,然後當著我們的麵用舌尖一點點地把唇上的砂糖舔進去。每次看見小朋友在舔砂糖,我都羨慕得想哭。

爸爸當機立斷地答應了。於是我很有成就感地順著鐵杆子滑了下來。還沒等我張嘴索要報酬,一向溫和的爸爸就咣地一腳踢在我的小屁股上。那是爸爸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我。我當時就哇的一聲哭開了。當然,後來我還是如願以償地吃到了讓別的小朋友羨慕的菱形帶砂糖的餅幹。這讓我覺得那一腳挨得非常值。

有一天下午,我又從幼兒園跑了出來,聽見有個教室裏有唱歌的聲音,於是就推開門看。原來是幾個“叔叔”、“阿姨”(其實是當時的中學生)在裏麵排練節目。其中一個我覺得特英俊的雷叔叔看見我,就招手讓我進去,問我會不會唱歌。我說會,然後就扯開嗓子唱起了《我是公社小社員》。嗓門之洪亮,讓在場的幾個文藝骨幹頻頻互相點頭。他們商量了一下,就開始跟我商量,問我可不可以跟他們一起上台演出。有機會當眾表現,而且還不用擔心被爸爸踢屁股,我當然願意啦!於是,我就成了他們文藝隊的特邀嘉賓。

那大概是一個全縣中學的文藝會演,什麼主題不知道,隻記得是在一個烏煙瘴氣的大禮堂舉行。那時的群眾非常散漫,上麵無論表演什麼節目,下麵都嗑瓜子的嗑瓜子,抽煙的抽煙,嘮嗑兒的嘮嗑兒,亂哄哄一片。結果到我上場的時候,下麵突然靜了下來。所有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我這個當時隻有四五歲的小演員身上。我一點都不怯,扯著嗓子就唱:“我是公社小社員呀小呀小社員……”第一段唱完了,我突然想起,雷叔叔沒囑咐我是否該唱第二段。我是接著唱呢,還是應該直接下去?這對那個年齡的我來說,是一個重大命題。所以,我就站在舞台中央拚命思考。下麵的人愣了一會兒,開始發笑了。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就把小短裙子掀起來擋住了臉,於是台下的笑聲和掌聲就像打雷一般要把房頂給衝破了似的。我露出臉,不解地看著他們。正狐疑之間,我崇拜的雷叔叔從側幕衝了上來,一把把我給抱了下去。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舞台秀,小學後,我就開始屢屢上台,從不怯場,不知道是否跟處女秀就曆經了大場麵有關。

君子遠庖廚,美女遠灶台。所以,會寫字又長得好看的鶯鶯在我的定義裏,是不近油煙不會做飯的。從來,都隻是我邀請她來我家吃飯而根本沒想過去她家吃飯。哼,一個美女,能會做個啥飯啊!

鶯鶯搬到我家前樓成了我的近鄰之後,我將信將疑地去鶯鶯家蹭了幾次夜宵,隱約覺得我武夷廚霸的地位岌岌可危,長期以來在鶯鶯麵前唯一的優越感突然變得無足輕重。如此詭異的變數,使我不由得開始對人生充滿了懷疑。

一晚,幾個論壇朋友要來取票。我毫不猶豫地否掉了在外吃飯的計劃,決定好好展示一下我那久違了的玄妙廚藝。差不多這之前的一個星期,鶯鶯就特別積極主動熱情大膽地要求過來做幾個菜,除了她一再提到的香芋燉肉、排骨湯和南瓜粥,還居然不識相地計劃要再燉一鍋羊肉湯——那可是我唯一的長項啊!清水煮,八成熟時加蘿卜,閉著眼睛都能做出讓人聞之忘情啖之銷魂的好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