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禪詩妙諦(1 / 3)

人身難得今已得

人身難得今已得,

佛法難聞今已聞;

此身不向今生度,

更向何生度此身?

——《淨宗要義》

“人身難得”,既然有緣得到,原因隻有一個,即為了讓自我的心靈逐漸升華。生命易逝,人生如夢,此生一旦不能善加護持,欲再得人身,則不知還得等上幾千年。

“佛法難聞”,想要聽佛法也十分不易。所謂佛法,不過是生命解脫的終極法門,求財求利不如求解脫苦海。如今,雖有很多人去寺院禮佛,也有很多人能把佛法講得頭頭是道,但真正讓佛法契合於心的卻寥寥無幾,不以自己的偏見誤導他人的,則少之又少。即或你有一顆仰慕佛法之心,然則要在塵世尋覓到真正的佛法,也絕非易事。

佛在世時我沉淪

佛在世時我沉淪,

佛滅度後我出生;

懺悔此身多業障,

不見如來金色身。

——《淨宗要義》

佛在菩提樹下開悟,佛陀在世時,我還在多少世以前,連人身都未必具備,更遑論親聆佛陀訓示。釋迦牟尼佛已經滅度很久了,我修得人身後,來到了人世間。因為仰慕佛法才努力償還孽債,可終於修得人身之時,佛已經滅度幾千年了,實在無緣得見如來金色身。

此偈充滿悔意,但隻要心存懺悔之念,無論經曆多少磨難和輪回,都不可磨滅自己心中的佛性,堅守正道,修心向善,終能得到不為常人所動的金剛不壞之身。

逆境來時順境因

逆境來時順境因,

人情疏處道情親;

夢中何必爭人我,

放下身心見乾坤。

——《淨宗要義》

遭遇挫折身處逆境時,該如何麵對?在逆境中,在矛盾和挫折中,應該向內找原因。逆境雖然會帶來傷害,但是更能鍛煉人、磨煉人的意誌。如果我們利用逆境進一步升華自己的心靈,提高自己感悟世界的能力,那就把壞事變成了好事。切忌在名利場中爭奪不休。該放下時得放下,你會發現你心更開闊,眼更明亮,得到的隻會更多。

每個人都希望別人對自己好。人情,妨礙了我們認識自己心中真正的寶藏。時間精力都花在了親人們身上,焉有時間顧及自己的心?人情也是一種妨礙,要想找回真正的自己,還真得暫時放下各種人情。

既然人生如夢,那麼夢中又何必區分什麼人我?放下身心,放下執著,方能見到自己清明澄澈的世界,原來自己正是乾坤的主人。

空手把鋤頭

空手把鋤頭,

步行騎水牛;

人從橋上過,

橋流水不流。

——南朝·梁·善慧大師

既是空手,又怎說是把著鋤頭?既是步行,又怎說是騎著水牛?人從橋上走過,分明看到橋下的水在流,又怎說是橋流水不流?禪師從更高境界看待世界,從差別中來認識平等,從動蕩中來認識寂靜。隻要我們心中澄明寧靜,喧囂之地也有靜寂深林,這就是佛門最高境界。

“空”是涵蓋一切的虛空,也即我們生存的空間。心裏要空,如若不空,充滿煩惱,如何尋覓真理?所以,雙手空空,方能把握住世界,又豈隻是把握一具鋤頭?為學求道好比騎在牛背上,隻要有耐心和恒心,一步接著一步,無論天涯海角,就一定能到達目的地。

心如不動,草木瓦石,無非都是清淨之物,流水哪裏會動?橋頭哪裏是靜止的呢?隻要明白了這個道理,方能在這千差萬別的宇宙中,找到自在,去除差別心,見到萬物的平等實性。其實,橋流也好,水流也好,皆因心在波動的緣故。

盡日尋春不見春

盡日尋春不見春,

芒鞋踏破嶺頭雲;

歸來偶把梅花嗅,

春在枝頭已十分。

——唐·無盡藏比丘尼

每個人都在追尋幸福,但大多數人長久找不到。春天意指自身生命的勃勃生機,它可不是向外能找到的。

無論是否意識到,我們其實一直在追求自己的佛性,卻總是茫然無所得。隻在偶然時,看到窗前園裏的梅花已悠悠盛開,嗬!原來春意就在枝頭呀!這其實說的是,人的佛性隻能偶然顯露,刹那間若有所悟,隨即悄然消失,似乎它從來就沒來過。

憶昔當年未悟時

憶昔當年未悟時,

一聲號角一聲悲;

如今枕上無閑夢,

大小梅花一樣香。

——唐·孚上座

光陰易逝,人生苦短,死生無常,不由得人悲從中來。如果人們不能參透生命本源,不能見到死生真相,那真是一聲號角一聲悲,分分秒秒皆沉淪。夢中憂愁歡喜不過是枉然,生活中的一切也如夢般不真實,夢都是“閑”的,生活中的一切,又有什麼值得去執著?

至於梅花,大梅花就像大覺者,小梅花就如小覺者,但無論覺悟的大小,都已經是得到了上天最好的恩賜。人隻怕不肯邁上覺悟之路,隻要上了正道,一切就都是最好的了。畢竟,得到覺悟的一刹那,舊的自我不複存在,新的自我倏然誕生,以後的一切就都是新的了,甚至連這個世界,似乎也換上了一副更真實的麵目,特地前來與你相會。

來時無跡去無蹤

來時無跡去無蹤,

去與來時事一同;

何須更問浮生事,

隻此浮生是夢中。

——唐·鳥窠道林禪師

人的生死都毫無痕跡可尋,不知我從哪裏來,也不知向哪裏去。死生之間,隻一件事相同,那就是迷惑。人從生到死,都無法擺脫迷惑。如果不能看破生命中充滿了迷惑,那麼人就隻能陷入迷惑中一再沉淪,到最後一無所得,恍然一場春夢。

三生石上舊精魂

三生石上舊精魂,

賞月吟風莫要論;

慚愧情人遠相訪,

此身雖異性常存。

——唐·圓澤禪師

“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論”,我已不再是前生的我了,文人墨客那些風雅之事,就不要再找我了。

“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常存”,既然如今不能相認,後悔當初和你定下今天的約會。其實你也應該覺得寬慰,我的身體雖不一樣,佛性卻是可以超越生死,相伴始終的。

一池荷葉衣無盡

一池荷葉衣無盡,

數樹鬆花食有餘;

剛被世人知住處,

又移茅屋入深居。

——唐·大梅法常禪師

我有整個池塘的荷葉可做衣服,可謂穿不完,又何必再接受你們的衣服?山上鬆樹那麼多,隻吃鬆子就綽綽有餘了,何必還要接受你們的供養?住處一旦被人知道後,如果有人紛紛來訪,自己清淨的修行生活就會受到幹擾,我隻能再移居深山更深處了。

心如大海無邊際

心如大海無邊際,

廣植淨蓮養身心;

自有一雙無事手,

為作世間慈悲人。

——唐·黃檗禪師

人的心真如大海一般,誰也無法看見它的邊際。所謂人的佛性,也不過是說,人的心在廣闊的空間和時間裏,總會有覺悟的時刻。那覺悟的靈光就像一根草,你抓住了就可以得到拯救,而如果棄如敝履,則隻能在塵世中不斷沉淪。應該還給心靈一份清淨。純淨與汙濁相對,美好則與醜惡相對。如果認識到了現實不夠好,則應和現實保持距離,或出汙泥而不染,保持自己的身心純潔。對修煉的人來說,應該讓自己的心比整個世界更美好純潔才對。

大多數人活著,都被外麵的力量支配,或者外麵的東西染髒了自己的心,讓自己的心成了醜惡現實的同謀。修煉應牢牢抓住自己心裏最美好的部分,用最美好的態度麵對世間的一切醜惡。

手把青秧插滿田

手把青秧插滿田,

低頭便見水中天;

六根清淨方為道,

退步原來是向前。

——唐·布袋和尚

莊稼本身就是一種生命,而這種生命所結出的果實,又可以滋養人的身體,讓人得以生存繁衍,還使心靈得以滋養。所以幹農活,就是參與到了宇宙生命的大循環,就低頭可以看到水中的天,隨時都可以得到領悟。

自己的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可以不被外麵的色、聲、香、味、觸、法六塵汙染,自己的心就倒映在水中,一低頭就可以看見,如此生活,難道不好嗎?難道其中沒有大歡喜嗎?

農夫插秧,退著走才能把活幹完。心靈的提升也應該將名、利、情看淡一些,即使失去了一些現實中的利益,也不該過於牽掛,更值得你關心的,還是你自己的心。

三間茅屋從來住

三間茅屋從來住,

一道神光萬境閑;

莫作是非來辨我,

浮世穿鑿不相關。

——唐·龍山禪師

雖然住的是簡陋茅舍,吃的是粗糙食物,但是如果我們能以智慧去觀照世間功名利祿和人間善惡是非,了解它們的短暫虛妄性,心地明朗,心態坦然,得其所安,那麼茅屋土階也是亭台樓榭,粗衣素食也是錦繡珍饈。

一般人對人生抱有兩種態度:一種是“縱欲的人生”,竭力追求世間享樂,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以致縱情任性到無法自拔;另外一種則是“禁欲的人生”,視欲望如毒蛇,苛求自己去過枯燥乏味的生活。而佛教認為這兩種態度都過於偏激,有失中道。

空門不肯出

空門不肯出,

投窗也太癡;

千年鑽故紙,

何日出頭時。

——唐·古靈禪師

這首詩的作者古靈禪師,是在百丈禪師那裏開悟的。悟道後的古靈禪師有感於剃度恩師的引導,決定回到仍未見道的師父身旁。

一次,師父在窗下讀經,正好有一隻蒼蠅因為被紙窗擋住了,無論怎樣也飛不出去,把窗戶撞得直響,如此情形觸動了古靈禪師的禪思,他說:“世間如此廣闊,鑽他驢年故紙。”並且作了上麵那首詩偈,意思是說:蒼蠅!你不去尋找可以出去的正道,卻死命地往窗戶上撞,即使身首異處也不能出頭呀!實際上這是在暗示師父,參禪應該從心底去下工夫,而不是“鑽故紙堆”。

為道莫還鄉

為道莫還鄉,

還鄉道不成;

溪邊老婆子,

喚我舊時名。

——唐·馬祖道一禪師

馬祖道一悟道以後,回到故鄉,親朋故友知道了,都跑來看他。有一位浣紗的老婆子也好奇地來看禪師,並且說:“原來是馬家的小子回來了!”禪師俗姓馬,老婆子親眼看見禪師從幼稚無知的童年長大成人,雖然禪師現在悟道了,但是在老太婆的眼中,禪師仍然是那個懵懂孩童,而不是已經得道悟法的禪門高僧,因此禪師很感慨地作了這首詩。

引申來看,是啟示我們不要沉湎於既往過去,要泯除狹隘的地域觀念,擴大生命領域。要從有限的時空中去創造無限的時空,用有限的生命去擴充無限的生命。將短暫的生命投注於永恒的時空之中,而不能像井底之蛙,畫地自限,局促一隅,目光短淺。

枿坐雲遊出世塵

枿坐雲遊出世塵,

兼無瓶缽可隨身;

逢人不說人間事,

便是人間無事人。

——唐·杜荀鶴《贈質上人》

時而打坐,靜如枯木;時而出遊,飄若浮雲,心無所係,隨性而行,超凡脫俗。其他僧人雲遊,還帶著盛水的瓶子和吃飯的缽,而他出門連這兩件東西都未帶,一身之外無所有,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不說人間事,是他心裏根本不想這些事。因為他把人世間的富貴名利看做是虛幻、短暫、無意義的。既已從茫茫的人生苦海中解脫出來,登臨彼岸,又怎麼會再對俗世的事感興趣呢?

人閑桂花落

人閑桂花落,

夜靜春山空;

月出驚山鳥,

時鳴春澗中。

——唐·王維《鳥鳴澗》

人的心境是空虛寂靜、閑恬空淡的。人隻有在悠閑的時候,心境虛空寧靜的時候,才能感覺到桂花落地的聲音。桂花細小輕微,落地無聲,但偏偏能聽到它墜落在地上的聲音,這種心境該是多麼的寧靜、虛空和恬淡。實際上,這是借助外物的描寫來寫人的心境。而春山、春澗的虛空寧靜,又隻有在夜深更盡的時候最為明顯和突出。

月亮升起時,驚動的山鳥發出幾聲悠長的鳴叫聲,以動寫靜,以動襯靜,更襯托出廣闊夜空無垠的空寂。這種空靈透徹的虛空之景,雖然短暫,瞬間即逝,但卻在禪者心中獲得了永恒。

中歲頗好道

中歲頗好道,

晚家南山陲。

興來每獨去,

勝事空自知。

行到水窮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