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男那時剛好十七、八歲,和他同齡且性情相投的,漢族的有江大毛,江勝利,苗族的更多,但最有趣的是本家的王遠貴——因為和他總有說不完的俏皮話。
江男自初中畢業以後,便在家呆著。平時做完農活之後,便和上麵說到的幾個夥伴各自拿上火槍,帶著一條黑狗進山追追野雞野兔,日子過得好不快活自在。有時也打聽附近誰家的姑娘比較漂亮,你推我搡地找機會搭訕。他的父母早有為他成家的打算,二老掐指一算,不遠不近,今年的踩花節剛剛好。江男咧開嘴,難為情地說:
“不過,爸媽別抱太大希望,畢竟這個靠不住。”
江男媽媽笑道:
“管他呢,你先去看看再說。注意放機靈點。”
一大早,幾個夥伴已經在他家外麵的院壩上聚齊,閑來無事的男女老少鄰居也來看看熱鬧。小星浩擠進人群,隻見大毛流著哈喇子說:
“你們快看王江男的那人模狗樣,估計今天他的新媳婦是十拿九穩。”
江勝利不懷好意地笑道:
“你就怕天氣冷,見別人有老婆捂被窩就眼紅。”
王遠貴扶扶肩上的蘆笙,笑眯眯地說:
“大哥別說二哥,其實你們兩個都差不多。要不,你倆也趁此機會找個苗族姑娘得了。”
大毛像泄了氣的皮球,說道:
“我的小夥子又不帥,估計你們苗族姑娘看不上我。”
江勝利笑嗬嗬地說:
“哪個說的?你的發型就像劉德華……嘖,那豈不是要迷倒一片?”
大毛笑道:
“要說頭式,你的也不差,神似張學友,酷斃了!”
……
屋內,王江男用梳子沾了點水,在牆上的一個小圓鏡子前把頭發往頭頂一梳,頓時器宇軒昂。他順手拿起掛在牆上的火槍,走出家門,對正在胡扯的三個同伴說:
“怎麼樣?這身打扮?”
王遠貴上下打量著,說:
“嘖嘖嘖……簡直帥呆了!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哈哈哈。”
江男不好意思地說道:“真有那麼好麼?可我咋覺咋別扭。”
大毛拉著勝利的衣服,說:
“走,咱們也進屋去弄一個頭式。”
小星浩走近王江男,拉了拉他的袖口,說:
“江男三叔,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踩花節呀?”
王江男低頭一看,哈哈笑道:
“可那是去找媳婦,你還小,這麼急著找?”
遠貴笑道:
“他不幫找的話,大叔給你找一個,怎麼樣?”
“我才不要找媳婦……”
“那你去幹嘛?”
小星浩麵紅耳赤地爭辯道:
“不不不,我是自己去玩!”
惹得周圍的人一陣大笑。江男摸著小星浩的肩膀說:
“可是可以,不過得讓你爸爸媽媽同意。”
小星浩衝出人群,往自家的方向跑去。
等大毛和勝利出來以後,村裏的一大群小夥子們,跟著江男,一行人一口氣就出了村口南邊的叢林。
大家一路上追逐打鬧,有說有笑,踩著還未解凍的堅硬的山路。他們跋山涉水,走村穿寨,約摸三四個小時的腳程之後,就到了苗族彝族聚居的地方——苗嶺。
石拱大橋上已經水泄不通,停在上麵的一輛拖鬥車被淹沒在人群裏,人群一直延伸到旁邊的農田裏。
江男、大毛、勝利、遠貴幾下就串進了人群。
人們摩肩擦踵,煙味、汗味到處都是,一點也沒有冬天嚴寒的樣子。小孩子們被擠得齜牙咧嘴,大人趕緊或抱進懷裏,或騎在肩頭。
對麵的幾根杉木搭成的橋上,苗族小姑娘們一個個都穿上色彩豔麗的衣服,頭頂頂著圓盤一樣的黑色毛線,披金戴銀,明眸皓齒,朝大石橋上指指點點,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特別是她們手工織的吊裙,裙擺像孔雀的屏,時而開合,像閃閃發光的金子般耀眼奪目。
大石橋左邊是一座尖尖的山,聳入天際;橋下是滾滾東去的河水。整個場麵像熱粥一般沸騰。
江男從人叢裏慢慢向外騰摞,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擠到了石橋邊上的前排位置。
隻見對麵的木橋上,齊刷刷站滿了一排穿著豔麗的苗族姑娘們,她們手牽手,跟著鼓聲和蘆笙的伴奏在緩緩起舞。
江男注意到,靠中間的位置,有一個姑娘,五官勻稱,唇紅齒白,談笑間,莊重優雅,她雪白的麵孔在紅色盛裝的映襯下,微微泛紅,楚楚動人。江男不禁覺得一陣心驚蕩漾。他以前雖然也來看熱鬧,但從沒有這種血脈噴張的感覺。仿佛浩瀚的天地間,現在隻剩下他和對麵的這位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