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媚驚駭地盯著徐鵬:“你不怕這孩子是你的嗎?”徐鵬搖搖頭:“我算過日子了,這孩子是四哥的。”小媚愣愣地望著徐鵬,嘴角輕輕向上揚起一個輕蔑的孤度。
四哥終於發現了小媚的異樣,他興奮地抱著小媚說:“小媚,你一定要給我生個兒子。”小媚斜了一眼四哥,揶揄他:“這孩子生下來,我也就算報了你的恩,以後我們就各不相欠了。”
原來四哥的老婆結婚前風流成性,二十歲時,不知道自己懷了誰的孩子,那時四哥為了能得到她哥的庇護,才委屈地娶了她,可是,那個孩子最終還是流產了,而四嫂也再沒有懷孕。
小媚的肚子一天天大了,她把店兌給了徐鵬,每天在家養胎。不過,小媚還是偶爾來坐坐。隻是,她不再濃妝豔抹,一身樸素的棉布衣裙,舉手投足間的風情也淡了。徐鵬告訴她,教授上一次問起過她,小媚的眼睛頓時亮了。
那天雨下得很大,一整天都沒幾個客人,小媚心事重重地擺弄著剪刀,徐鵬把地掃幹淨後問:“姐,這麼晚了,你回去吧。”小媚嗯了一聲,又向門外張望了一會兒。
小鵬,你確定他有三十天沒來了嗎?徐鵬點點頭,苦笑著說:“姐,他知道你把店兌給了我,也許以後不會再來這裏理發了。”小媚搖搖頭,絕望地盯著窗外。
啪的一聲響,門口處,一個四十歲上下,濃妝豔抹的女人帶著三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堵住了店門。
女人看到小媚,罵了一聲婊子。小媚像是什麼沒聽到,盯著窗子繼續發呆。女人衝過來一把揪住小媚的長發,徐鵬大叫一聲住手,“手”字沒脫口,一把鋒利的尖刀就頂在他的頸間!頃刻間,玻璃的碎片滿屋傾瀉如雨。徐鵬抱著頭蹲在地上,顫抖著喊:“姐,你快求饒啊!”小媚臉上滲出一絲慘笑,任女人的指甲在她臉上留下一道道傷痕。
小媚拚命護住肚子的動作沒有逃開女人目光,女人一腳地對著她踢過去。小媚慘叫一聲,抱著肚子蹲下去。女人得意一笑,帶著她的三個打手揚長而去……
一道車燈拐進小媚的小店,一個身穿灰色T恤的男人下了車,是度假回來的教授。
教授扶起小媚,小媚的眼裏頓時生出希望,她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求教授把她送到醫院。教授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離醫院還有五十米,車停住了。教授遙望著雨簾裏閃爍的婦幼保健醫院,轉頭抱歉地看一眼小媚:“下車吧,讓別人看到我開車送你來這種地方,影響不好。”小媚一愣,她剛想說什麼,教授的電話響了,小媚隱約聽到一個嬌嫩的女聲,似乎是探討畢業論文,很親昵,末了非得纏著教授來一個飛吻。教授瞟了一眼小媚,對著電話“啵”的一聲,然後轉頭對小媚淡淡地說:“我的一個學生,就愛胡鬧。”
小媚慘然一笑,一股溫熱的液體就從喉嚨躥進了眼裏。暗戀了這麼多年,原來,他所站的神壇隻不過是一個土堆。而現在,這個土堆也坍塌了,小媚的心傾刻間變得空空如也。
雨很大,小媚臉上剛凝結的血痂又被衝開了,她蹣跚著往醫院走去,腳下一滑,手掌恰巧撐在一塊鋒利的尖石上,劃出了一道很深的傷口。小媚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路上有人來扶,她推開了,很決絕。
孩子最終沒有保住。四哥安慰小媚,一定要養好身體。小媚搖搖頭。徐鵬不懷好意地說:“孩子被你老婆打掉了。”四哥眼裏冒火,他撲過去照著徐鵬的臉上就是一拳,小媚看著兩個男人糾纏在一起,把頭扭向窗外。
小媚的身體恢複得很慢,四哥偶爾偷偷過來看她,沒停留幾分鍾又匆匆逃離,他說是最近老婆盯他盯得很緊。徐鵬偶爾來醫院給她送飯,興奮地向她炫耀。他說他又雇了一個十九歲的女孩,不僅漂亮而且風情萬種。他還說小店的生意比以前更好了。
一個月後,小媚偷偷辦理了出院手續。臨走前,她給四哥留了一張紙條。短短四個字,祝你幸福。她還想對徐鵬說點什麼,想了想,還是算了。
多年後,在某個小城裏,一個極不起眼的街角處,新開了一家理發店,店老板是一個身著素裙的女人。細心的顧客不難發現,那女人手心裏爬著一條蜈蚣樣的傷疤。
生意清淡時,女人總愛瞅著自己的手心發呆。而此時,會有一個三十幾歲,麵貌憨厚的男人坐在他身邊,握住她那隻刻著疤痕的手。
陽光照在他們臉上,牆壁上有一對相依相偎的剪影,很平靜,也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