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和力男一起看陽光,因為他說過,我就是這個春天的陽光,欲望瘋狂到動蕩不安。
報廢
病房裏來蘇打水的味道仿佛越來越濃,濃到我難以呼吸的時候,力男終於回來了。翦瞳說的對,力男沒事的,他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我也堅信,他寧可背叛天地,也絕對不會傷害我。
力男同時帶來了一個老太婆,老太婆普通打扮,瑟瑟縮縮地跟在力男身後,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力男走到床邊,親吻我,然後說愛我。之後,他站起來,恭敬地對母親說,我已經按您昨天的意思給寶貝請了個護工,您看這人合適不合適?母親頓時愁眉舒展,她嘴角竟然翹起了一絲淺笑。母親就是這樣,她從來就是自以為了不起。
老太婆像塊補丁似的遠遠地貼在門口,緊張而遲鈍。我和母親都迷惑地看了看力男,力男輕鬆一笑,他說,老太太路上看見了不幹淨的東西,她還沒緩過神來,人倒是個好人。
力男走後,翦瞳偷偷地告訴我,那天母親從病房走後,直接去了公安局,她當著力男的麵大鬧了一番,她對公安說可以找不到肇事者,但她女兒力男必須負責,並命令力男請個護工照顧我。
母親征服了力男,同時她對力男的態度突然客氣起來,剛才她竟然給力男倒了一杯茶。
翦瞳坐在我旁邊,看到母親安穩下來,她舒了一口氣,似乎她更加關心我的腿。
我難過起來,這是自己恢複記憶以來,第一次分外清醒地意識到了自己的遭遇,我廢了。
我痛苦地對翦瞳說,不必瞞我了,我知道我的腿報廢了。
母親搶著說,報廢了也不要怕啊,力男說他會要你的,也省得我老張羅你去相親了。母親已絲毫沒了悲傷,她的語氣一片明媚。
翦瞳睜大了眼睛,她盯住母親,忙問,真的嗎,力男真的這樣說了嗎?
母親嘴角上笑意還沒有完全消去,她歡快地點了點頭。
翦瞳旋即扭過頭來盯住我,片刻後她笑了,安慰我說,寶貝,我真的為你高興,你和力男終於修成正果了。
老女人
老太婆逐漸適應了她的工作。她和其他人一樣,給我換內衣看到我私處時,她的臉上立刻布滿了驚異的表情。她似乎對我的私處很感興趣,內褲磨磨蹭蹭幾分鍾都換不上,還有幾次她故意碰了一下我的私處。
她真是個讓人費解的老女人。但她恪盡職守,照顧我來從不惜力氣,千方百計地讓我舒服點兒。這個春天,我已經很難感動,心情越來越壞,經常會衝她大發脾氣。她逆來順受,從不回嘴,隻是默默地忙活。然而今天上午,我衝她發完脾氣後,她竟然愣了片刻,然後歎口氣,無奈地說,姑娘啊,我們女人命薄啊。
我呆呆地盯著她,刹那間覺得她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一定藏著許多心事。我試圖打開話題,問她的家庭和身世,她卻三緘其口,又恢複了沉默。
老太婆讓我無計可施。
下午,力男來看我。我直接問他老太太的來頭。力男一愣,緊接著問我,她對你不好嗎,還是胡言亂語惹你生氣了?我搖搖頭,就把她怪異的舉動告訴了力男。力男聽後,嘴角聚起了笑意,他說,我的小母老虎,你想多了。
力男走後,我旋即製定了一個計劃。於是,在枯燥而煩悶的病房裏,如何弄清老太婆的身份成了我唯一的樂趣。
我開始關注她每刻的一舉一動,甚至連她打噴嚏也不放過。可我徒勞無功,找不到任何線索。
我求助於翦瞳,她麵露難色。她勸我不要胡亂猜疑,她說,寶貝,你還是好好養病吧。
而關於母親,除了快點把我推給力男,她似乎無事可做。而現在,她基本如願以償,所以她來醫院的次數越來越稀疏,偶爾來一次,無非就是站在病房中央,指揮老太婆幹這幹那,她春風得意地說,我家力男說了,工錢少不了你的,你給我賣力吧。
薄命
公安再次來到病房,他要繼續上次的筆錄。
我告訴他,一切都是因為那該死的陽光,是它害了我的腿。公安提出了他的設想,他說,會不會有人在你身後推了一把?我吃了一驚,馬上搖頭說,當時我隻和力男在一起,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公安又問我、力男和翦瞳的關係。我明白他的意思,直接打斷他說,我們不是三角戀,翦瞳是我最好的同學,我們彼此之間都是透明的,你不要在這上麵浪費心機了。
他還欲提出其他設想,我擺了擺手說,我的事故都是因為陽光,它刺了我的眼,我沒看清路況,穿行馬路時被車撞了,就這麼簡單。汽車逃逸了,你幫我追查那輛車吧,我累了,你們走吧。
公安走了,我躺在病床上靜靜地把當時的情況又仔細回想了一遍,覺得公安如此冤枉力男真是可憎。我們當時剛剛酣暢淋漓地做完愛,力男就那樣摟著我穿行馬路,他如此愛我,怎麼會陷害我?我寧可相信老太婆說的女人命薄,也不會懷疑力男。
陽光支離破碎地散落在陽台上,我的思緒和它一樣狼藉不堪。我看到那輛汽車呼嘯而來,我聽到了自己骨頭斷裂還有車擋風玻璃破碎的聲音,那一刻我躺在了那堆碎玻璃上,美妙得仿佛去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