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我突然醒了過來,床頭昏暗的台燈告知我這個地方多麼陌生,我吃了一驚,側頭卻看見江家榮,他沒有睡,卻帶著一種入睡的渾噩睜著眼睛看我。談不上他眼神裏的含義,但他一直那樣地看著我,我的心突然窒住,恐怖像龍卷風一般呼嘯而來,我從他的床上滾了下來,連鞋都來不及穿,便衝下樓去。
背叛
不潔的欲望有時候令人痛不欲生。
羅縝向我求婚了,他送了我一枚一克拉的鑽戒,我後來再也不去市場買菜。我給江家榮留的是我以前的名片,名字和電話都已過期,但江家榮竟找到了我現在的電話,告訴我他正在他的出租房裏想著我自泄。我驚惶氣惱,帶著五萬塊現金去了他的小出租屋。
身體卻再次地背叛了我,它仍是那麼的歡揚,江家榮趴在我的身上,突然傷感地對我說,姐姐,你真好,不要離開我,我現在已經離不開你了。
我冷笑著,把包裏的錢拿出來,碼在他麵前。我說,我要結婚了,以後你不要找我,這些錢都是給你的,你回老家找個好姑娘早點結婚吧。
他突然掀掉那些錢,氣急敗壞地扼住我的脖子說,我要你的錢幹什麼?你和什麼人結婚都沒有關係,但是你不能離開我,求求你,你隻要一個星期有一個夜晚屬於我就好了。
從那之後,江家榮每一次脅迫我回到他的出租屋都無所不用其極,他用刀片劃破自己的手腕;把我掉在他家的內褲寄到我家的郵箱裏;他甚至找到了羅縝研究所的電話。
每個星期裏,必定有一個晚上,我是屬於江家榮的,一整個晚上,我都必須要睡在他身邊,經常半夜醒來時,發現他睜著眼睛看著我。
不眠不休。
遺書
我覺得我要崩潰了,像一隻驚弓之鳥。
十七歲那年,我們家搬了地方,房東阿姨特別好,但她的兒子非常壞,總是偷了她的鑰匙潛進我家裏偷東西,有時候是爸爸口袋裏的香煙,有時候是我書包裏的零錢。有一天我正一個人在家裏睡午覺,他又偷偷地潛了進來,那天中午,他在我的睡夢中用一根手指捅穿了我的處女膜,而我在半夢半醒之間竟然屈起了自己的身體,發出歡吟。
從那以後,他便吃定了我,我必須心驚膽戰地逃課、撒謊、偷父母的錢,如果有一絲的不順從,他便要把我與他做愛時的“淫聲”播給全校所有的人聽,那是我最黑暗的一年,在黑暗裏蟄伏太久,我終於決定反擊。
有一天他喝了酒之後我把他約到一所廢棄的遊泳館裏,他常常喜歡帶著我去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交歡——顯然那天他對周邊的環境十分滿意。我們站在十米跳板上,在他準備脫我的裙子時,我伸手把他推了下去。在他向下飛墜的那一刻,他的眼睛暴睜,死死地看著我。很多個夜晚,那雙眼睛都縈在我的身邊,不眠不休地看著我。
有人找到他時他都已經發臭了,像他這樣惹事生非的人,他的死並沒有引起憐憫,他的母親一下子老了十歲。沒過多久,我卻發現自己懷孕了。
有一天,他的母親來收房租,我們全家正在吃飯,看見她之後我本能地衝進了廁所,嘔吐了起來。他的母親後來坐在我的床沿上,牽著我的手說,紅衣,我知道那個畜生對你做的醜事,他是遭了報應死有餘辜,可是看在我老來喪子的份上,你能不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給我們楊家留個種?
在充滿罪惡感的日日煎熬裏,為他們楊家誕下一個孩子無疑是最能減輕負罪感的方式,我答應了他母親。他們把我安排在鄉下的親戚家裏,我順利地生下了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可真怪啊,他生下來之後從來沒有哭過,隻是安安靜靜地望著你,你走到那裏他的眼睛都跟著你,有天半夜時醒來,我發現他仍是那樣地看著我,有不眠不休的意思。
我快要瘋了。
在回城的時候,我把那個孩子丟在了火車站的長椅上。
我寫了我人生裏的第二封遺書,然後離開了那座城市,從此沒有回去過。
現在,我又開始寫遺書了,當然是寫給羅縝的,因為這個世界上,現在隻有他才是最愛我的人。
我在酒店的房間裏,穿著一身紅豔的新衣,是羅縝喜歡的,我準備了一根結實的繩子,而酒店衣櫃裏的掛衣杆看上去足夠結實。
我不想死在羅縝家裏,我要帶著我的秘密,遠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