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傍晚,我總是去菜市場買菜。羅縝有輕微的潔癖,曾經囑咐我買菜要去超市,但我更喜歡菜市場裏的那種感覺,嘈雜、混亂、擁擠,各種各樣的氣味和顏色混雜在一起,有煙火氣,更有一種物質豐足的飽漲感。
我會固定去一家熟食燒臘檔,有時候買半隻燒鵝,有時候切一斤叉燒,我總是要求把鵝肉斬小塊,叉燒切薄片,越小塊越薄片越好。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有點無聊,但檔口裏麵有一個刀功很棒的小工,手起刀落,切得飛快,嘴又甜,阿姨姐姐的一通亂叫,那些師奶便全排過來。不管排了多少人,他永遠不會慌,總是一邊嘴裏唱,一邊手裏切,砰砰碰碰,半隻乳豬便分裝進幾隻塑料袋中。配的醬料亦是井井有條,你家蒜泥,他家蜜汁,絲毫不拖泥帶水,他就是江家榮。
我喜歡看他切肉的樣子。夏天的時候,市場內悶熱難當,他總是光著膀子係著一條防水圍裙,使刀的時候臂上的肌肉結成小塊,在蜜色的燈光下充滿了力量感,還有一種肉欲的誘惑,這種危險的不安的念頭一直糾纏著我。有天在浴缸裏,羅縝正在用一種充滿芳香味的浴鹽幫我按摩身體,他的動作是一貫的輕柔,從乳間到趾部,絕不厚此薄彼,這時候我突然沒有來由地想起江家榮執刀拆斬一隻燒雞的樣子,狠而果決,毫不猶豫地一徑向前挺進,直到整隻雞變成碎塊,空留一副形狀在那裏。想到這裏,我的身體像被一把火燒了起來,撲都撲不滅。
潛伏
那把火燒得太凶了,燒得我骨酥肉軟欲令智昏。
江家榮下班在每天七八點鍾,菜市收檔,他便下了班。但是那天,他下班比平常要早一些,他換了一件軟耷耷的白襯衣從菜市裏走出來,別著一個腰包,手裏夾著一隻煙,另一隻手拎著一隻裝著燒肉的白色塑料袋,和一個市井裏常見的普通男人並沒有二致。
他住在附近的城中村。這座城市有許多外來人口,這種狹窄而擁擠的城中村便應運而生,我剛來這座城市的時候也曾經住過這樣的地方,許多年之後,我又走進了這種熟悉的生活場景裏。他急匆匆地走進巷子裏,在雜貨店買了一包香煙,還有兩瓶啤酒,然後拐彎,上樓,用鑰匙打開門。
我敲開他的房門時,他顯然剛剛洗過澡,盡管用香皂將自己徹底地清洗過,但他身上那種油膩的熟肉味仍然自他發膚裏散發出來,那一刻,我喜歡這種味道。
我閃進了門內。顯然在洗澡之前,他已經將他的房間粗略地收拾了一下,這才是他提前下班的原因,還好,他雖然算不上是一個整潔的男人,但也不至於邋遢到不能容忍。我甩掉了自己的高跟鞋,還有外套,坐在他的床上,他當然知道我的來意,所以我們很快便直奔主題了。
毫無意外的,江家榮在床上與他在檔口裏使刀的風格完全相符,他的經驗非常多,狠而準地找出了我的需要,並且迅速地滿足,沒有那種拖遝亢長的前戲,沒有語言,沒有愛撫,沒有挑逗,長驅直入,直抵我欲望的深核。我又得到了那種仿佛潑濺而出的快感,這種感覺,好像已經在我身上消失了一輩子,許多年之後,它又重回,像是舊靈魂又找到了新家,我嗅到它在陰影背後潛藏的那麼一絲不安與危險,但是那一刻我不願意多想,我要快樂,更快樂。
後來江家榮在昏暗的台燈下撫摸著我的身體,突然問我說,你生過孩子嗎?
我愣了一下,仿佛整個人突然靈魂出竅,江家榮對女人的經驗豐富至此,是我沒有料到的,而他提出的問題,亦是我不想回答的。這是我的秘密,月亮背後的秘密。
龍卷風
有了第一次必定還會有第二第三次的,我相信。
過幾日我再去江家榮的檔口買乳鴿,江家榮若無其事地嘴裏唱著,姐姐,要不要試試我們新製的酸梅醬?我問,是什麼味道的?他看了我一眼,突然促狹地笑起來,用食指蘸了一些醬汁在手上,伸到我嘴邊來,說,不如試試看。
那根蘸著透亮褐色醬汁的手指頭離我的嘴唇不過三五公分,我應該拒絕的,在那麼多排隊買肉的女人麵前。但這種近於挑釁與作弄的姿態勾引了我,我把嘴湊過去,輕輕地吮了吮他的手指,並且用舌頭包住它。
嗯。我笑著說,不錯,酸甜酸甜,很爽口。
那天晚上,我在江家榮的出租房裏等他。他回來得有點晚,在那之前,我相信他一定飽受著煎熬,我相信我的舌頭留在他食指上的觸感一直都揮之不去。他飛快地剝光了我,他把我壓在他的身下,把他的食指放進我的嘴裏,一直捅到喉深處,這種粗魯的動作讓我感覺不快,但我的身體卻背叛了我,快樂很快到達峰頂。那天晚上,我實在是太累了,竟然在他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