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性感替身(1 / 3)

當我數到四十三的時候,全身都安靜下來。與此同時,有人從下麵的樓門口走出去。我顧不得看那人的身影,把仙人掌推了下去。樓上總會掉下東西,這是一起意外事故。

顧客

手伸進水盆,晚上十點半,我的一切又開始了。

我抓起香皂,大拇指和食指扣住,慢慢揉搓起來。左手搓洗十五次,右手搓洗十五次。香皂沫閃著光澤,在我的手指間膨脹、墜落,我全神貫注地看著,眼裏是夢一般的不安。

每天洗手十二遍,也許更多,這要根據天氣狀況,或者心情。今天晚上我的心情很糟糕,我拚命控製自己不要去想。洗手可以分散痛苦,這是母親告訴我的。母親還告訴我:生活不能亂,要有次序。

就好像周一穿黛安芬,周二穿愛慕,周三穿古今,周四穿什麼?華歌爾。

我的衣櫃塞滿了內衣,那全是替身的道具。男人們喜歡我豐腴的身體,喜歡C罩杯的胸,喜歡我在床上的表演。

最開始我隻是想放縱一下。女人的放縱和不安從傾聽開始,一些微妙的符號,它們一旦進入神經末梢,就像章魚的觸角蔓延開來,讓人恐懼,也讓人著迷。

後來這一切變成了我的生活。生活不能亂。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走神了,剛才搓洗香皂到底用了多少下?這個問題使我全身緊繃。那麼隻能重來了。我回頭看了看掛鍾,11點過5分,我浪費了35分鍾。

我從來不把男人帶回家,這是原則問題,在賓館可以,我隻是扮演替身。每個男人的心裏都有一個情欲的形象,可惜大多數人終其一生也找不到真實的,我在某種意義上,代表了那個形象。當然隻是一部分,其餘部分由別的女人代替。

但是今天晚上在麗都賓館,那個南方商人——我的顧客,傷害了我。

顧客給我安排了一個新名字,可能是他的初戀情人,或者是一次邂逅卻無法得到的渴望。顧客要求我扮演那個女人,當他喊出那個名字的時候,我要答應,並且表現出熱情。這對我是一種侮辱。

我並不厭倦自己的工作,也說不上喜歡,但不管怎麼樣,我不會讓工作進入心靈。當不同的顧客,在我身上拚湊可憐的欲望碎片時,我會沉入自己的心靈,遊離在肉體之外。

因此我回答那名顧客:“不行。我不會答應的。”

顧客擰著稀疏的眉毛,似乎沒理解我的意思。“你出來做,就得懂規矩。”顧客強調,“現在我來訂規矩。”

“算了,我不做了。”我起身,穿起曼妮芬。

今天是周五,周五穿曼妮芬。水藍色,朦朧的性感,雙乳挺實。鏡中的自己就是那樣,百分之八十二的錦綸,百分之十八的氨綸。但我不該選這個顏色。

顧客抓住我的胳膊,我挑起了他的欲望,又要毀滅這種欲望,他的呼吸充滿了憤怒和痛苦。

“對不起,我約了醫生,明天一早要去看病。”我說。

“我不管。先把事辦完。”顧客嘶啞地說。

我看著眼前那具肥胖的軀體,小腹鬆弛下垂,內八字的腳顫抖著,像個太監。我忽然就笑了。

“你笑什麼?”顧客眯縫著小眼睛。

“你像個死人,”我低聲說,“除了有點彈性以外,基本上就是個死人。”

我的眼神和語氣嚇住了顧客。我甩掉他的手,穿起衣服,離開了麗都賓館。

夜風拂動我的麵頰,我感覺自己又回到了正常軌道。

醫生

夜裏11點55分,該清理毛巾了。

我把毛巾提在眼前,上麵有渣子。一慣如此,毛巾總是不幹淨,堆滿了細菌,就像這裏的生活。

我把毛巾塞進水盆,用力搓揉,然後提起來,抖一抖。

當我數到四十三的時候,全身細胞都清肅下來,像一場聖潔的祭祀活動。我擰緊毛巾走到門後,那上麵有七個鐵鉤,次序不能亂,我緊張地對自己說,生活就是選擇。

這時樓下傳來奇怪的聲音。我緊張得全身痙攣。又來了,幾乎每天晚上都是這個時間,總在我全神貫注進行選擇的時候,三樓的床就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從窗口飄進來。

我滿臉脹紅,呼吸也變得急促,痛苦和絕望吞噬了我的心。我又被打亂了,但是還能從頭開始嗎?

樓下那個精神科醫生,就是明天我預約要見的醫生,此時正跟一個女人歡愛。我虛弱地走到窗邊,閉起眼睛。年輕醫生的臉龐從黑暗中浮現,英挺的鼻梁,眼睛充滿金屬質感。

醫生並不知道,我就是住在他樓上的房客,我每次去診所見他,都會卸掉豔妝,戴著墨鏡。當然,他可能會記得我,是以醫生的角度,記住我的偏執。

陳拓的目光

“醫生,我控製不了自己,我知道這樣不對,我很痛苦。”我說。

“就叫我陳拓,好嗎?”醫生用柔和的目光看著我。

那是我們第一次遇見。雖然眼睛上隔著一道深色玻璃,我還是感到窒息。陳拓的目光穿透我的瞳孔,在心裏最深處激起顫鳴。我不禁抖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