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聯邦航空93號(1 / 2)

我討厭坐飛機。

被困在三萬英尺高空的鋁盒中,感覺自己仿佛一塊躺在罐頭裏的午餐肉。呼吸著別人肺裏擠出來的廢氣,耳朵裏塞滿引擎的轟鳴聲。飛機爬升時,五髒六腑驟然下沉。下降時,體內的液體瞬間擺脫引力湧入腦袋。整個人就像隻提線木偶,在飛行員的指尖僵硬的舞蹈。

我的醫生告訴我:“你有恐飛症。”

真tmd是完美的借口。可惜偉大的人類還沒有製造出比飛機更快,不用在天空飛來飛去的交通工具。在時間麵前,我隻有無條件投降,把所有的抱怨咽在肚子裏。於是,我將大劑量鎮定藥塞進嘴巴,這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不喜歡昏昏欲睡的style,所以沒有選擇暈機藥)。

“各位乘客,我是聯邦航空93號航班的機長史密斯。今天是2001年9月11日。我們從紐瓦克起飛,目的地紐約。”

沒等這家夥嘰嘰歪歪的聲音消失,我已打開頭頂的閱讀燈,開始看手裏的文件。我必須在抵達紐約之前搞清楚這些紙片中的細節。作為一名保險代理人,我很慶幸沒在自己的祖國從事這個職業。美利堅的人民不會對我說:“一人賣保險,全家不要臉。”更不會指著我的鼻子說:“你就是個搞傳銷的。”在這裏,我的父母祖先不會經常被問候,未來的孩子也會有一隻完整的******我時常想,如果有一天能夠依靠自己的愛好生存下去,那就太完美了。承載著理想的那台尼康F3單反和三支柯達膠卷,此刻就躺在我身邊的皮包裏(用於取證,但大多數時候我喜歡用它拍些我喜歡的東西),與它相伴的是保險說明、合同和名片。然而至少在現在,所有想法都是奢望。我能做的隻是把自己的生命燃燒在為蠅頭小利奔波的日子裏。麵對一張張滿懷希望的麵孔,賣出遙不可及的承諾。

我竭盡全力將整個世界挪到手頭的文件裏,可我兩側的家夥卻使我難以集中精力。兩人都是深褐色皮膚,留著宗教流大胡子,嘴裏飄出的都是那種舌頭抽筋似得英語口音。最讓人無法容忍的是他們散發著讓人窒息的香味,摻雜著胳肢窩味道低劣的令人作嘔的氣味。

他們是一夥的,卻被我從中間硬生生的隔開了。顯然這讓我們三人都感到不爽,我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落基山脈,他們是汙染我嗅覺的芥子氣。

眼看飛行旅程已近四分之一,可那些資料卻無法存入我的腦袋。莫名的憤怒在我的顱腔裏燃燒。我的醫生叮囑過我“預感到要發火時,從1數到10,不停重複,直到徹底平靜為止。”

“1、2、3、4、5、6、7、8。。。。”

第一次都沒數完,我朝噩夢又近了一步。

又一個散發著“芥子氣”的大胡子怪胎出現在右側的過道上,他的味道和我身旁的兩位一樣,讓人過鼻不忘。

我的眼球火辣辣的,眼皮僵硬幹澀,眼淚盛滿了眼眶。連我自己也不曉得何以出現如此誇張的症狀。正兒八經的“芥子氣”也不過如此吧!在此處待著簡直就是煎熬,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湧上我的心頭。

等我感覺好些的時候,已然置身於廁所裏。讓人難以置信的是,我都不曉得自己是怎樣從座位上來到這裏的。在洗漱台的鏡子裏,我發現自己雙眼充血,呼吸急促,臉色蒼白。好在文件和貼身的皮包還在身邊,我確認了下,重要的東西都還在。

我從皮包裏拿出尼康F3相機,對著鏡子拍了幾張自己此時的窘態。然後平複心情,坐在馬桶蓋上翻看起資料來。

上帝保佑!工作進行得很順利,我對自己的腦袋總是很有信心,華夏的應試教育培養出我這種臨時抱佛腳的怪胎。隻有在大限將至的時候,才能激發我無窮盡的爆發力。

我那點自以為是的小心思被一陣激烈的顛簸感甩到了九霄雲外。飛機宛如一隻遇見鷹的鴿子,突然向下栽去,在下一瞬間又猛然拉起。我就像裝在玻璃罐裏的豆子,前一刻失重讓我腦袋撞上了天花板,下一刻我的屁股又重重砸在馬桶蓋上。盡管隻是幾秒鍾,我的肉體像被幾個小混混暴打了一個小時。

“我恨飛機!”

我小聲咒罵著。

飛機好歹穩了下來,渾身疼痛的我背靠著馬桶,坐在地麵上。那疊可憐的文件散得到處都是,我在洗手池裏找到了尼康f3相機,上帝保佑池子裏沒有水。

Md,此處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