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紛揚揚,滿天碎瓊亂玉在空中狂舞,漫山遍野的銀裝素裹。這個小木屋在一片素白的布景裏格外的紮眼,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小女孩坐在門外一同賞雪。
勁風如刀,劃得楊修的小臉一陣生痛。
一雙溫暖的手輕輕的捧住楊修的臉,那雙手仿佛帶著魔力,楊修的心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女人看著楊修,笑容綻開。
楊修看著女人,也笑了。她說話還有些奶聲奶氣,“娘。”
“繡兒,跟娘玩個遊戲好不好?”女人聲音溫和,即便是在大雪飄飛的天氣,也有種三月春暖的暖意。
記憶如潮水,楊修回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冬天。
“不,不,我不要!”楊修想要大聲的喊出來,她卻發現自己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
“好啊。”
楊修看著自己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
小手?!
她驚詫的發現,自己竟然成了小孩子。不對,應該說,她又回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這是夢嗎?
可是她已經至少十年沒有夢到娘了,不是她不想,而是真的夢不到。魂夢與君同這種事,她從沒遇到過。
“繡兒最乖了,”女人獎勵似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待會娘會給你開一扇門,然後你一個人走過去。門的那邊有一位叔叔等你。你到了那邊,就跟他走。以後,你就喊他爹。好不好?”
楊修,或者說,楊繡抬起小臉,好奇的看著女人,“娘,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女人搖了搖頭。
楊繡的小臉蛋頓時緊張起來,一雙小手緊緊的抓住女人的袖子。
“乖,繡兒聽話。”女人輕輕撫摸楊繡。
楊繡嘟著嘴,一雙烏黑烏黑的眼睛緊盯著女人,手下的力氣一點也不見小。
“聽話。”
楊繡看著女人慢慢皺起的眉頭,有些畏懼地低下頭,手下卻依然緊握。
“聽話,繡兒。”
女人見楊繡不語,話音裏也有了幾絲怒氣。
她正想發怒,卻看見楊繡身前的積雪一點點融化,有溫熱的水滴一滴一滴的落下。
女人話聲柔和了許多,“繡兒,可是哭了?”
“繡兒不要娘離開,繡兒要和娘一起。”楊繡聲音委屈。
女人眼睛中霧氣朦朧,一隻手不住的在楊繡的後背輕撫。女人努力的把將要湧出的眼淚忍住,溫聲道:“誰說娘要離開你了。”
楊繡猛地抬起頭,淚珠還在臉上掛著,神色中卻有掩不住的開心。
“娘,你是說咱們一起走嗎?”
女人搖頭,楊繡歡喜的神色瞬間僵化。
“繡兒聽話,繡兒先走,娘給你收拾收拾東西,然後再過去。咱們在這裏住了一年多了,也該走了。”
“娘,咱們還要走嗎?”
“對啊。”
“咱們又要像以前一樣,在一個地方住幾天就走嗎?繡兒不想這樣,和娘在這裏住的一年多,繡兒很開心。”
女人眼中霧氣再度泛起。
良久,霧氣消散,女人笑道:“不,這一次,繡兒就不用搬走了,可以一直住下去,住到繡兒長成大姑娘。”
“那太好了。”楊繡高興的拍手。
“待會,娘給你開一扇門,你先過去,在對麵和一個叔叔一起等娘,好不好?”
楊繡的神色又一次緊張起來,“不是說了娘也一起走嗎?”
“乖,娘要收拾東西,然後才能過去。不然沒有被子沒有枕頭,繡兒晚上怎麼睡覺。”
楊繡猶豫道:“那,繡兒等娘收拾好了,一起走好嗎?”
“不行,你必須先走。”
“為什麼?”
“你還聽不聽娘的話了?”
“……”
“聽不聽?”
“聽—”
“那就對了,”女人點頭,“繡兒在那邊等著娘,娘很快就出來。”
“那,娘,你可要快點。”
女人笑了,“娘會很快的。”
天空中彤雲密布,黑沉沉的似乎要塌下來。女人看了眼遠方,然後起身,解開身旁準備好的包裹,從裏麵取出一塊塊的晶石,按照奇怪的方位布下。
女人在雪地裏不斷移動,一塊又一塊的晶石模糊的刻畫出了一個奇異的陣型。
雪融了又下,唯獨這些晶石所在的地方積雪不化不落。飛雪在女人身旁飛舞繚繞,仿佛潔白的蝴蝶翩翩起舞,一時間,連冰冷的天地都多了幾分嫵媚。
楊繡已經看過很多次女人布陣,每次都會被那種美驚豔。這個女人教會了她“傾國傾城”四個字是什麼意思,這種美直到多年後,楊繡成為楊修,她依然清楚的記得。
楊修淚流滿麵,她怔怔地看著女人,想要抬手去撫摸她的容顏,卻有種刺破時空的寒冷驀地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