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戲班角兒們扮戲沒扮停當,或因其它原因要她臨時墊一出《拾金》,她馬上就以破衣爛裳、蓬頭垢麵的花子形象出現在觀眾麵前,手勢、動作、眼神惟妙惟肖,活脫一個乞丐形象。抬到金子以後,花子喜形於色,心花怒放,禁不住嗓子發癢,唱了起來。她一會兒學“天貴娘娘”,一會兒學“三兒生叔叔”,一會兒學“毛毛旦姑姑”,又是說書紅,又是蓋天紅,張口就來,學誰象誰,彎彎調調,絲毫不差。觀眾在一出小戲裏,一下聽到許多膾炙人口的唱段,自然賞心悅目,擊節稱快,讚不絕口。同行老師們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咱梨園行出了這麼個娃娃,天不怕地不怕,真是祖師爺的造化”。
三兒生的《琥珀珠》唱得高屋建瓴,獨辟蹊徑;而蓋天紅在“土祖廟”中的表演真摯火爆,感情激烈,也為這出戲增色不少,珠聯璧合,堪稱精品,在觀眾中早享盛譽。丁果仙住了錦藝園以後,有一次,剛巧蓋天紅不在,三兒生看著滿臉稚氣的丁果仙試探地問:“果子,你唱李智吧?”丁果仙腦袋一揚:“行,叫我唱我就唱!”三兒生見丁果仙答應得很痛快,心想這娃娃有心勁兒,準砸不了鍋,可又一想她畢竟嫩得很,還是得操點心,準備隨時關照應變。萬沒想到一上場,小果子又說又做那麼老練,胸有成竹,一招一式和自己配合得那麼貼切,尤其那一口略帶童子音的甜美唱腔,真叫人聽得渾身舒坦!該出戲的地方全出了,該要好的地方全要了,比平時演得還紅火。觀眾還編出了“男的不如女的,蓋天紅不如果子”的順口溜,老人聽了更是笑在臉上,喜在心頭,連誇:“是塊材料!是塊材料!”後來一打聽,原來小果子這出戲全是平時在上場門上悄悄向蓋天紅“偷”來的。三兒生見她如此好學、機靈,從此常常在藝術上給她耐心傳授,悉心指點,並且常常要小果子陪他演出《琥珀珠》。這就是丁果仙在少年、青年時期的學藝態度和追求。
隨著年齡的增長及其視野的開闊,她對藝術更加摯愛,廣投名師,博采眾長,像一塊吸水力極強的海綿,永不滿足地吸收著前輩們豐富的藝術營養。她先從蓋天紅,後拜說書紅為師,兼得蓋天紅唱腔高亢豪放、表演剛勁健美與說書紅唱腔委婉深沉,表演細膩逼真之優長。學會了《斬黃袍》、《罵閻》、《八件衣》、《渭水河》、《走山》、《空城計》、《反徐州》、《忠保國》、《蘆花》、《取北原》、《天水關》、《坐樓殺惜》等優秀傳統劇目。幾經磨練雕琢,終於塑造了許多有血有肉、鮮明突出的人物形象,初步形成了自己表演落拓細微,逼真傳神,唱腔高亢激越,婉轉悠揚,情真意切,聲情並茂的獨特風格。如果說青少年時期她的演唱是處在模仿階段的話,那麼這時她已趨向成熟,由外在的模擬轉向理解後的體現和創造,並旦認真探索自己的藝術道路了。在此階段,她廣泛實踐,勤奮耕耘,輾轉晉中、晉北、大同、東西兩口,並且多次涉足北京、天津,譽滿三晉,名震長城內外。她不僅向本劇種學習,並且向京劇、河北梆子、蒲劇等兄弟劇種學習借鑒。
三四十年代,她與許多京劇名家頻繁交往,切磋技藝,提高藝術。在北京,她的精湛藝術不僅傾倒了北京的觀眾,而且博得梅蘭芳、馬連良、程硯秋等大師和劇作家翁偶虹的讚賞。馬連良親自設宴為她祝賀捧場,並提出請她傳授力作《反徐州》;而她也謙虛地提出要學馬先生的代表作《四進士》,二人互教互學,教學相長,傳為轟動京、晉藝壇的梨園盛事。從而使這兩個戲在京、晉舞台上結出豐碩的友誼之果,促進了京、晉兩大劇種間的藝術交流,她亦獲得了晉劇“須生大王”的美譽。
全國解放以後,她更以旺盛的精力和熱情投入藝術創造,大量地整理改編傳統戲,新排演出新編曆史劇和現代戲,為觀眾塑造了更多栩栩如生,真實感人,膾炙人口,具有相當藝術生命力的嶄新舞台形象:《屈原》中的屈原,《柳蔭記》中的祝太公,《雙羅衫》中的姚達,《太白醉寫》中的李白,《賣畫劈門》中的白茂林,《捉放曹》中的陳宮,《打金枝》中的唐王,《四進士》中的宋士傑,《空城計》中的諸葛亮,《走山》中的老曹福,《蝴蝶杯》中的田雲山以及現代戲《豐收之後》中的趙五嬸,《紅旗下的花朵》中的老校長,《小女婿》中的陳快腿等光彩奪目、具有鮮明藝術個性的人物形象,再一次震撼了千百萬觀眾的心靈,給人們留下了美好的記憶。
這時,她的藝術創造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時期,產生了質的飛躍,她的舞台藝術已經達到更加完美、爐火純青的境界。她對晉劇的唱腔進行了大膽的改革,改掉了拖腔時的“哪衣呀哈”的陳舊唱法,采用“以字行腔”,“因情設腔”的方法,使其唱腔更加靈活自如,明快流暢,深沉遒勁,韻味醇濃,剛柔相濟,聲情並茂,具有強烈的感情色彩。如《蝴蝶杯》“打子”的唱段情出肺腑,亦白亦唱,一波三折,形象地刻畫了田雲山對兒子氣、怒、憐、疼等複雜心情,可謂絕唱。她“尊古”而不“泥古”,運用程式而又不囿於程式,求形似更求神似,將生活真實與藝術真實完美地統一在一起,使其表演更加灑脫豪放,真摯細微,逼真傳神,出神入化,親切感人。特別是獨具一格的紗帽戲、軟巾戲和衰派老生戲,更是超凡脫俗,已經形成了一套較為完整的現實主義表演風格,使人看不到她在表演中的“表演”痕跡,讓觀眾在自然而然的人物刻畫中去盡情進行藝術享受。《空城計》、《賣畫劈門》、《蝴蝶杯》、《蘆花》中字斟句酌、酣暢淋漓、聲情並茂的大段亂彈;《雙羅衫》、《四進士》中頓挫有力、噴吐剛勁、一氣嗬成的大段念白;《走山》、《八件衣》、《太白醉寫》中喜怒哀樂、揮灑自如、繪聲繪色的身段、表情、動作、神態以及那些官場小吏、下層人物的善良、正直、剛強、不畏強暴的精神風貌都給我們晉劇藝苑增添了優秀的藝術財富,成為傳之不朽的藝術精品。這就是獨樹一幟的“丁派”表演藝術,她將晉劇須生藝術大大向前推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