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春天。黃昏,漂亮而潑辣的於倩,在歡天喜地的鼓樂聲中,坐進了抬往古城湘潭赫赫有名的大藥鋪地福堂的八人大花轎。她將成為地福堂的少奶奶,與如意郎君吳戈朝夕廝守。龐大的迎親隊伍從於倩的家門口出發,如一片彩色的波浪,緩緩地朝她未來的家漫去。
其實兩家的距離並不遠,於家住在城西石子頭的一棟很洋氣的三層小樓裏,鐵鑄的柵欄圍著四周,樓前樓後是一片綿軟的芳草地,挨著柵欄栽著一些法國梧桐;而吳家的地福堂處在城中十總的正街上,門臉很寬闊,是典型的前廳後院的格局,前廳是藥鋪,而後院又分成兩部分:製藥的作坊,以及吳家居住、休憩的另外一個小院子。
在轎子悠悠晃晃的行進中,於倩悄悄地掀開紅蓋頭,從撥開窗簾的縫隙裏向外眺望。到處桃花燦若明霞,一樹一樹,像野火一樣,她的臉上立即有了一種熱辣辣的感覺。而騎在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上的新郎吳戈,頭戴禮帽,身穿長袍馬褂,可惜隻看見一個背影,他的臉上該充滿一派幸福與祥和!
這一樁婚姻,既非自由戀愛而成,也非父母之命所致,而來自一個莫明其妙的指令。在事後,於倩卻感激這個指令所蘊含的溫馨,使她找到了一個很好的歸宿。但在閑暇時,心上會湧上濃濃的愧疚,她畢竟對丈夫吳戈隱瞞了許多東西。她希望在未來的日子裏,有一個機會讓她解釋明白。
於倩出身於一個礦業主的家庭,在古城遠郊外的金山有她家經營的錳礦。
她是獨生女,從小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聰慧而不文弱,潑辣但不驕橫,她喜歡扮作男孩子的模樣,向往一種金戈鐵馬的戰鬥生涯。她於詩詞、繪畫、棋藝和“票”京戲上興致很濃,她會唱不少戲,崇仰的是梅派。
父親常年在礦山,她和母親住在城西石子頭,有五六個下人侍候著她們。父親是留學法國回來的,思想很開明,讓她在新式學堂一直讀到高中畢業,原想讓她進北京大學,可惜蘆溝橋事變後,北京的許多大學南遷。她便隻身一人去昆明讀西南聯大的中文係。
那時的昆明是抗日的大後方,聚集著各地來的莘莘學子,除上課外,遊行、集會、演講、出刊、出報,煽動著火熾的愛國熱情。在臨近畢業時,於倩和一幫男女同學去一個招兵處報名參軍,她渴望做一個現代的梁紅玉。但她獨被挑選去參加一個特別訓練班,在一座秘密的大樓裏,她宣了誓。在學習期間,她和她的同班學員都有專用的名字,並嚴禁彼此打聽關於家庭、經曆等各方麵的情況。她那時叫劉珍,在半年的訓練中,她與同學形同陌路之人,這使一向熱情洋溢的她十分難受,但私下裏卻為自已能當上一個到日寇占領區去工作的特工而自矜。畢業時,沒有隆重的典禮和依依惜別的埸麵,學員們猛一下都“消失”了。她收到了與她單線聯係的上司“12號”的密信,而她的代號是“13號”。“12號”又說湘潭不久將淪陷,湘潭是全國除河南安國、江西樟樹之外的著名藥都,有很多的藥行、藥鋪,我們的軍隊和後方需要各種藥品,日軍一定很看重這個地方,而共產黨也會插手其間,他們也有個“13號”在活動,要密切注意他們的動態;你應帶上為你準備的小型電台、手槍等物速返湘潭,你隻聽從“12號”的指令。
於倩是1942年秋回到湘潭的。
半個月後,於倩收到一封平信,她將信箋浸入水中,在信的空白處顯現出用藥水寫的字:“13號”,聞安然抵潭,甚幸。你應去結識地福堂的少老板吳戈,並結秦晉之好。“12號”。
在此之前,於倩對於吳戈一無所知。對於這種指令,她十分反感,但她深知這種指令的殘酷性。她開始多方打探吳戈的情況。
吳戈,二十八歲,個頭高挑,國字臉,濃眉大眼,稱得上是美男子。他是日本東京醫科大學的畢業生,回湘潭來執掌地福堂的商務。
老太爺吳碩五十歲時才有了這根獨苗,因此看得很重。吳戈十歲時母親即過世,吳老太爺一直不肯續弦,怕兒子受委曲。
吳戈在這種富家長大,卻無紈絝子弟的作派,文靜、儒雅,不但日語流利,舊學根底亦紮實,常在報刊上發表些舊體詩詞;閑時則喜歡看京戲,在城中最大的華南戲院有吳家的專用包廂,在家裏吳戈也喜歡唱幾口,學的是譚派老生。之所以未娶親,據稱是一直未碰到中意的,吳老太爺對他也是無可奈何……
在許多抽象的調查材料彙成一堆時,於倩便清楚地看見了一個活生生的吳戈,她覺得他與自已很相配。但她想真正地和他接觸一下,積累一些親身感受,這種衝動與那個指令已毫無關係,彌漫著一種浪漫的氣氛,這對於一個少女來說非常重要。她去華南劇院訂了一個包廂,與吳戈的包廂相鄰。
這是一個清涼的秋夜。於倩著西裝,戴鴨舌帽,儼然一個公子哥兒,早早地坐在包廂裏。那時的包廂並不是一個個封閉的房間,每兩個包廂之間隻是用齊腰高的木板隔開,裏麵放著茶幾和椅子,包廂裏的人可以互相聊天。
戲快開始時,吳戈著長衫、布鞋,手持一把合著的折扇,從從容容地走進了包廂。於倩第一眼看見吳戈時,心裏突突地跳起來:他比她想象的還要好!
吳戈發現了於倩,禮貌地點點頭,然後坐下來了。
於倩說:“你大概是吳戈先生吧?”
吳戈忙站起來,拱拱手,說:“先生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
“我姓於。你這地福堂的少老板,誰不知道呢?”
“慚愧!慚愧!於先生,你好像是第一次來?”
“嗯。剛從外地讀書回來,聽說今晚有名角登台,就來了。”
“好,我們都不孤單了,可以邊看戲邊聊聊天。”
於倩笑了。
這時,侍者提著大銅壺走進於倩的包廂,為她準備茶壺、茶盅。於倩說:“你們的茶葉不好,我自帶了茶葉,是君山旗槍茶。”
侍者說:“聽您的。”
“給吳先生也沏我的茶葉吧。”
吳戈說;“於先生,叨擾叨擾了。”
第一個折子戲是《空城計》。
兩人都看得很認真,用手輕敲板眼,彼此間似無話可說,聽到妙處,竟都喊出一聲“好”來。喊過了“好”,互相對視一笑,帶著一種對對方由衷地欣賞,因為“好”都喊在節骨眼上,這才是知音哩!
吳戈說:“於先生是此中行家!”
於倩摘下鴨舌帽,頭發如瀑,瀉下來。她說:“隻恐戲園子看戲不方便……”
“無妨,無妨。女性怎麼就不能來看戲呢?”
於倩很感動。
快散戲時,吳戈說:“於小姐假如有閑,雨湖公園有家藤花棋社,明日上午九時,我們去手談二局,如何?”
於倩說:“行。”
此後的發展,一如言情小說中的情節,愛迅速地成熟了。雙方的長輩都很讚同這樁婚事,便聘請媒人說媒,合八字,下聘禮,
於倩是在一種甜蜜的回憶與遐思中,被抬到吳家地福堂大門口的,然後又被引導著進入一整套世俗的禮儀程式中,最終才被攙扶著走進洞房,靜坐在床沿,等待吳戈的到來。洞房裏特意沒有扯亮電燈,而是在四角立著的大型銅燭架上,插著高燃的紅燭,紅色的光暈漂滿了一屋子,溫暖而充滿詩意。而從不遠的地方斷續傳來的喧吵聲,塑出一派酒宴的熱鬧。她不知道吳戈可否能抵擋一隻隻祝賀的酒杯,表現出一飲千盅的氣慨。她忽地記起《桃花扇》中的一段唱詞,並脫口念道:“春宵一刻天長久,人前怎解芙蓉扣。盼到燈昏玳筵收,宮壺滴終蓮花漏。”
音剛落,門被輕輕推開。
吳戈用京腔念白:“娘子,勞你久等,小生這廂有禮了!”於倩自將頭蓋一掀,說道:“已是子夜,夫君海量,竟無半點醉態,真乃英雄也。”
燭影搖紅。
吳老太爺吳碩,對兒媳於倩相當滿意,他希望很快就能得到一個一個的孫子,以延續吳家的香火。他快八十了,病病歪歪的,還能蹦噠幾天呢?
於倩發現丈夫吳戈是一個相當精明能幹的人,地福堂不但有鋪麵,而且還有製藥作坊,上上下下百十口人,進出的業務量極大,但吳戈處理起來談笑風生。
除必要的應酬外,他很有興趣地陪於倩下棋、唱戲、做詩、散步,卻從不去應於倩要求而特意給她準備的畫室。畫室在後花園的西北角,窗前種著高大肥碩的芭蕉,階前還有幾叢秋海棠,極清幽。於倩常在夜晚到畫室做畫,她習的是大寫意花鳥畫。她問過吳戈是否願去看她作畫,吳戈說:“我隻要看見蛋就行了,何必去看這個蛋是怎麼生下來的?”很幽默的一句話,使於倩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她常把完成的畫,帶回臥室給吳戈欣賞,吳戈看得很仔細,評點起來很內行。於倩陶醉在一種濃釅的幸福之中,她幾乎忘記了她的重大使命,很長的一段日子,“12號”沒有什麼指令給她,她感到全身心地輕鬆。她希望能迅速懷上一個孩子,但卻一直沒有動靜。
1944年初夏,日軍占領了湘潭。
在日軍殺氣騰騰開進城裏時,許多店鋪都關門閉戶,隻有地福堂的大門照常敝開,沒有絲毫的慌亂。
於倩覺得不可理解。
接著,日軍司令官左次郎和特高課頭目龜山身著便衣,彬彬有禮地來到地福堂拜訪吳戈。他們說,是受吳戈一個日本同學之托特地來表示問候的。吳戈熱情地把他們讓進了四壁書畫的大客廳,老管家汪一清忙著沏茶。
於倩悄然隱在屏風後,細聽他們的交談。
左次郎用流利的中文說:“皇軍的聖戰,希望得到吳先生的幫助。你是日本的留學生,你的同學十分推崇你,我們把你引為朋友。中國南方的夏季酷熱難當,我們很需要地福堂的‘清涼丹’、‘消腫散’、‘創傷膏’,請多多關照。”
吳戈說:“這個沒有什麼問題。”
“你如果遇到了麻煩,可以找龜山君。”
龜山謙恭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們揖別而去。
於倩心裏一涼:難道吳戈是漢奸?
但這種疑問,又很快被她否決。有一次,她經過吳戈的工作間時,聽見吳戈向老管家汪一清叮囑那些日本人所需的丹藥中應該減少原有的藥材成分,再配入另外一些不起作用的藥材。
汪一清壓低嗓子說:“另外一批藥,送過去了,用的是特高課開的通行證,夾在給日本人送的藥品之中。”
吳戈說:“要小心。”
吳戈決不是一個純粹的生意人,但於倩猜不出他屬於哪一方麵?不是漢奸,難道是軍統,或者是中統?都不像。那麼是共產黨了,與那個“13號”有著關聯?
就在這個時候,“12號”的指令不期而至:注意截收各方電台訊號,並破譯。有重要情報,密寫寄某某處。
一個深夜,在關上門窗的畫室裏,於倩的電台截收到外地發給特高課的一封電報。破譯後,全文如下:
兩日後上午十一時,共產黨特工人員將在藥市東端接頭,為交接一批外地送到的盤尼西林粉劑。送貨者為誰尚不明,本地的接頭人身穿白襯衫,係紅色領帶,可能是“13號”。望設伏一網打盡。
收好電台,藏好譯稿,匆匆忙忙畫了兩張花鳥畫,便鎖好畫室走了出來。滿天繁星閃爍,夜涼如水。她步子緩慢,為那些個接頭人擔起心來,日本人設伏,他們知不知道呢?又想起先前“12號”的指令:密切注意“13號”的動靜,這個“13號”是誰呢?她想她那一天應該去藥市轉轉,一識“13號”的廬山真麵目。同時,明天應該將譯稿密寫後寄交那個從不露麵的“12號”。
於倩走進臥室時,吳戈還在燈下看一本線裝的醫書。
於倩說:“吳戈,你看我畫的畫。”
吳戈接過畫,細細看起來,一張《玉蘭金魚》,一張《紫藤麻雀》。《玉蘭金魚》上的兩尾紅金魚,魚眼暈壞了,顯得死氣沉沉;《紫藤麻雀》上麻雀的翅羽,排列得很呆滯。
吳戈說:“這兩張,好像畫得很匆忙,比平日畫的差多了,怎麼回事?”
於倩有些慌,說:“是嗎?”
她突然發現床頭的櫃子上,放著一件疊好的白襯衣和一根紅領帶。每次吳戈穿什麼衣服,都由於倩準備,他是從不用操勞的。難道他就是那個去藥市的接頭人“13號”?
“吳戈,明天有應酬?”
“沒有。後天是藥市開市第一天,準備去采購一批藥材。”
於倩的心一顫,有一句話差一點衝出喉嚨:日本人設了埋伏呀。但她忍住了,吳戈若問你是怎麼知道的,該怎麼回答?
“這采購藥材的事,隨便派個人去辦不就行了。後天上午陪我去逛百貨商埸吧。”
“倩,這采購藥材是大事,爹執掌商務時,都是親手去辦的。過一天陪你去百貨商埸,好嗎?”
於倩點點頭。
她眼睜睜看著吳戈去冒險,卻不能說,這使她心急如焚。吳戈一旦被日本人抓住,還活得了嗎?她不能沒有吳戈,沒有吳戈她活著有什麼意義呢?在這一刻,她決定不將譯稿寄交“12號”。她要想一個辦法,讓吳戈脫離險境。
老管家汪一清在上午九點鍾的時候,領著十二個藥工,走進了擁擠不堪的藥市。
陽光非常明亮,風軟軟的,空氣裏飄蕩著中草藥的芬芳。
一條長長的城正街,兩側擺滿了一個一個的藥攤兒,從各地來出售和采購的藥商,成為藥市一道熱鬧的風景線。
汪一清領著人走向東端,按照他的預想,先看好一批中草藥,並交下定金,彙成一處後,再等少老板吳戈在十一時來此做最後的定奪。他在東端轉悠時,發現在人叢中,有不少東張西望的麵孔,並不在意於身邊的中草藥,而是在搜尋什麼,腰間鼓鼓的,那裏一定是藏著短槍。他從容地指揮藥工選擇需要的中草藥,並和藥商商量價格,不時地看著腕子上的手表,脊背上滲出了冷汗。他知道今天的接頭,定然會發生險情,但卻無法改期,這批藥品前方太需要了,他們沒有別的選擇。好在地福堂是老字號,少老板吳戈與日本人還有著一層親密的關係,又做了周密的布置。
汪一清在十時半的時候,剛剛與一個藥商談妥一批當歸的買賣,並付下定金,偶一抬頭,他的眼睛頓時一亮。他看見一個穿白襯衣、係紅領帶、戴一頂禮帽的陌生人朝藥市東端走來。這個人臉色很白淨,蓄著八字胡,手裏拿著一根文明棍。汪一清大吃一驚,他難道也是來接頭的?不可能,接頭的隻可能是吳戈。隻有吳戈才知道由他傳達的暗語。
汪一清與身邊的幾個藥工打了一聲招呼,便不遠不近地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跟著這個陌生人。
陌生人故意走走停停,在一些藥攤前輪番看著樣品,一句話也不說。
汪一清發現另一些人朝這邊靠過來,右手都下意識地摸向腰間。
陌生人在東端轉了轉,然後快速地朝西端走去。
汪一清鬆了一口氣,這不過是一種服裝上的巧合。當陌生人走到藥市西頭最邊緣處時,正好是十點五十五分。陌生人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支小巧的手槍,朝天放了一槍。槍聲在明亮的陽光下顯得非常清脆,藥市頓時慌亂起來。東端的不少人拔出槍,朝那邊追過去。
陌生人回頭一笑,朝旁邊的一條巷子閃了進去,身手非常矯健。有人喊:“抓住他!抓住他!”
汪一清再一次看看腕子上的手表:正十一時!
當他似乎明白了什麼,趕回藥市東端時,他看見穿白襯衣、係紅領帶的吳戈正坐進一輛人力車,而大包大包的藥材正被藥工們裝上一輛馬車。接著,車軲轆飛快地轉動,不一會便從藥市上消失了。
汪一清想:是誰安排了這出絕妙的雙簧呢?難道那個把敵人引開的陌生人是自已的同誌?
汪一清故意在藥市徘徊了好一陣,才回到地福堂。
大包大包的中草藥還堆碼在店堂裏,看得出是有意不立即歸倉。吳戈依舊著白襯衣,係紅領帶,坐在一把太師椅上,搖著一把折扇,很悠閑的樣子。
汪一清知道,吳戈很順利地接上了頭,而且把那批貨接了回來,並早已藏匿好了。
他走到吳戈旁邊,問:“還不去換衣服?”
“不必,過一會兒,龜山會來的。老汪,你的安排太巧妙了。我就在東端的附近,外麵罩著一件長衫,當我們的同誌把敵人引開時,我便脫掉長衫,把事情辦好了。”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
“吳戈,不是我安排的。那個人走路的姿勢像是女性。”
“啊?”
在櫃台的那一端,司藥何來在揩著櫃台上的灰塵,他的目光不時地瞟著他們。
汪一清正和吳戈說著話,店堂門口光線一暗一一龜山領著十幾個人闖了進來!
吳戈站起來,迎了上去,說:“龜山君,聽說藥市上來了共產黨,還放了一槍,那個人與我裝束一樣,不知抓到了沒有?”
“跑了。一出巷尾,他跳上了一輛人力車,連影子也沒有了。”
“龜山君,莫不是懷疑是我?你看,我所采買的藥材還沒入倉哩,請檢查!”
龜山笑了笑:“你是皇軍的好朋友,怎麼會懷疑你哩。不過,左次郎司令官已下令,以後凡出城的人和物,都需嚴格檢查。這批貨在城裏,總是要運出去的啊。”
吳戈說:“龜山君,到敝府喝幾杯酒,如何?”
龜山說:“不了。”
正欲出門,迎麵碰到從外麵走進來的於倩。於倩穿著薄薄的淡青色的旗袍,蓄著雲髻,手上挽著一個小巧的坤包,婷婷嫋嫋。“龜山先生,你來啦,一起用餐吧。”
龜山說:“這麼熱的天,嫂夫人去哪兒了?”
於倩笑了笑,說:“到娘家走了一趟,看望從礦山回來休息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