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結束的第一天,工作不算緊張,卻有些繁雜。寧修文顯然沒把心思放在桌上的兩本報告上,兀自盯著封麵發起呆來。一會兒想著今晚該怎麼和舍冰解釋,哄得他原諒自己,一會兒又幻想起如果昨天他沒有直接摔門走人,又會是怎樣讓人血脈賁張的一夜。直到新來的小實習生把要簽字用章的幾個表格呈到他眼前,他才勉強回過神來,笑著道了聲謝。若是對一般的屬下,老寧自然是不會這麼客氣的。可偏偏這個小夥子是副總的外甥,又偏偏分到了自己手裏打雜,也不知是機緣還是禍端。寧修文苦笑了一下,工作上蠅營狗苟的心思已經夠多了,回家去卻還要和自家愛人鬥智鬥勇。半晌,他才發現有點不對勁,身邊這小子怎麼還站在這?哦,對,自己隻顧著犯愁,還沒簽章!兩三下弄妥了幾頁表格,剛要遞過去,卻發現這位少爺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的電腦桌麵……
“嗯?看什麼呢,肖俱?”
“啊……啊,Leader你也是財大畢業的?”
“嗯,是啊。算起來,我是你學長,比你大了五屆。”
“呃……我們前幾天也才拍了畢業照……可絕對沒有學長們這麼凶殘……”
肖俱盯著電腦屏幕上拚接起來的幾張照片,四個穿著學士袍的男生站在校鍾前的草地上,以不同的排列組合擺出各種諸如千手觀音觀音送子紫霞神功功夫熊貓的搞怪姿勢。正中間那張,Leader和一個清清瘦瘦的學長雙臂繞過頭頂組成心形,顯然是在憋笑,另外兩個男生則分立左右,指指點點,一臉惺惺作態的驚恐表情。
“上學的時光可比工作有趣多了啊……”寧修文見肖俱悲喜皆形於色的樣子,不禁放下了幾日來對這個【關係戶】的戒備,這家夥明顯還是個未諳世事的孩子,“好好珍惜大學裏最後這點日子吧,我這幾個哥們當時多鐵啊,現在卻都沒空聯係,也沒心思聯係了……”
“放心吧Leader,我保證在不耽誤工作的情況下狠狠玩一把!”男孩兒接過剛剛簽好的表格,清亮通透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兒,咧嘴便給了寧修文一個大大的笑容,直晃得人睜不開眼。
提前二十分鍾下了班,老寧屁顛屁顛的開著前年倆人攢錢買的紅色小polo去了附近的花店——賠禮道歉自然要態度誠懇,禮數周全。
當年決定買車時,寧修文堅持要買紅色的,並口口聲聲說這是兩人幸運色。在列舉了“給你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是紅色圍巾”(“是棗紅色!”)“一起喝醉那次喝的是紅酒”(“之前先喝了一箱啤酒啊!”)“第一次一起洗澡時都穿的是紅內褲”(“……”)等等不靠譜的理由之後,梁舍冰終於舉雙手投降,不再糾結倆大老爺們兒開紅色小車有多娘炮的問題。雖然他是被壓的那個,但從汽車審美角度來看,他堅信老寧的心裏住著一個花季少女。但沒過多久,他就發現自己全然想錯了。那是一個周末,兩人開車去超市采購。停車入位,梁舍冰剛一開門,發現鞋帶鬆了,就順勢坐在椅邊綁了起來。寧修文下車後卻正巧碰到了高中同學,兩人的對話隱隱飄來:
“哎,大文兒,買車啦?啥時候買的?”
“就上個月。”
“咋弄個紅色的?”
“媳婦兒讓的,哈哈!”
“你小子!不過這顏色倒亮堂!”
…………
…………
梁舍冰再聽不清那對許久不見的同學調侃了什麼,隻有【媳婦兒】這三個大字不斷回蕩在腦中。本就因為低頭係鞋帶而充血的麵龐這下更紅了。
艸,誰榻瑪的是媳婦兒!?看老寧回答的那麼利索,“媳婦兒讓的”這套說辭也不知道和人講了多少遍。這話說得精乖,用的是“讓”字,自己最後確實同意買紅色的,可不就是“讓”?這分明是一開始就設了套——舍冰從不讓人叫他“媳婦”“老婆”之類的女性稱呼,可偏偏寧修文喜歡在這上調侃他,頭幾次他還會氣憤,這幾年倒麻木了……現在聽見他的惡作劇,卻礙於有人在,不能出去把那家夥捶一頓泄憤,隻好暗自羞惱,頭越垂越低,臉也越來越紅……待那個高中同學終於走了,梁舍冰砰的關上車門,一記眼刀就向修文飛去。隻見寧大官人強裝著一臉茫然,身子卻抖了起來,嘴角也有微微抽動的趨勢,搞怪的樣子逗的人哭笑不得,瞬間沒了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