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嚴冬,不知是痛還是怕,那女子額頭的汗珠涔涔而下,強撐著跪起身體,哭著求告:“蘇奚知錯了,不該以這樣的方式迎接邑帥駕臨。蘇奚無知,懇求邑帥饒過一次,以後蘇奚一定對邑帥惟命是從,絕不敢自作主張了!”
烏蘭若嘴角譏嘲的笑讓未央看了都心驚,暗忖這個蘇奚一定凶多吉少,果然聽他冷哼一聲:“你想要我怎樣饒你?你做錯了事,我賞你痛快去死,難道還不算饒你?或者你覺著,讓我把你留給帶素處置更好?”
烏蘭若陰慘慘地說出這番話,直把地上的女子嚇得猛然抬頭,一時間忘了哭。隻見她滿眼都是驚恐,艱難地搖著滿是鮮血的手嘶聲求饒:“不要啊,邑帥,我不想死,您饒了我吧!求您看在我們以往的情分上,帶我走吧!讓我一輩子當牛做馬伺候您吧!蘭若……啊……”
聽到“蘭若”字再次從蘇奚口中說出,烏蘭若嫌惡的眼神中帶上了怒色,右手一撤,第二支箭“嗖”地一聲直射向蘇奚的眉心,使她立時斃命,無數的情話都鎖在了心中。
第六章男兒自古重橫行經過這一番折騰,大帳裏的人早知大禍臨頭,驚慌得像沒頭蒼蠅一般四下裏亂撞。這些大呼小叫刺激得烏蘭若殺機頓起,揮刀砍倒一個恰好撞到手邊的倒黴鬼,惡狠狠地下令“給我殺!一個活口都不許留下”!
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遭遇嗜血凶狠的虎狼之師,那結果可想而知。未央聽著周圍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心中不忍,悄聲勸道:“烏蘭若,你旨在劫財,又不是為了複仇,何必濫殺無辜?你如今殺了帶素的妻小,既非大丈夫所為,又可能與夫餘結下血仇,禍患豈不是源源不斷?”
烏蘭若臉色鐵青,目露凶光,好似強忍了半晌才冷笑:“我烏蘭若是不是大丈夫,用不著鼠目寸光之輩來評說!夫餘便是因此與烏桓結怨,盡管放馬過來,隻要我烏蘭若不死,他帶素就休想染指烏桓的一草一木!不過……”環視一下四周,“從善如流”地點頭,“你說的也有些道理。殺這些人,與殺雞宰羊有何分別?無趣得很,反倒髒了我的刀,我們還是幹正事要緊!”說完便躍下馬背,將弓箭彎刀都留下,赤手空拳向大帳走去。
未央看他下馬獨自走了,趕緊跟著跳下馬,手持寶劍,緊隨其後進了大帳。
如今鋪設華麗的大帳已空無一人,隻剩一片狼藉。烏蘭若輕車熟路地走到最裏麵的一個角落,一把掀起地上厚厚的獸皮褥子,順手拋在一邊。
跟著進來的未央看到一塊方形木板赫然出現在地麵,四邊各有一個把手。
烏蘭若緊抓把手,弓著腰悶哼一聲,木板便被提了起來,露出一個黑魆魆的洞口。
未央剛警惕地叫一聲“且慢入內”,左手已被烏蘭若攥住,接著就聽到他的輕蔑冷笑:“怕些什麼?帶素這個老家夥詭詐多疑,糧倉的入口向來是守口如瓶。要不是他那次喝得爛醉,連蘇奚都打聽不到,你說他還會多此一舉設埋伏嗎?”
就著烏蘭若從入口處取下的火把的亮光,兩人沿著狹窄的坡道一路下行。這坡道修得不甚平整,一路坑坑窪窪,饒是未央一手扶牆摸索著走,也走得跌跌撞撞。
好不容易走得平穩些,未央便忍不住接上烏蘭若剛才的話頭,替那死去的女子抱屈:“這麼說,那個蘇奚的功勞最大,你卻送她去死,不怕手下的人寒心嗎?”
烏蘭若隱在暗處的臉看不清神色,隻聽出他的語氣第一次帶了無奈:“依你之見,我該如何待她?我原本隻想秘密行事,事成後她可以繼續留在帶素身邊,隻需要說深夜遇襲,一帳老少都被毒藥迷倒,不省人事,這樣豈不是皆大歡喜?誰料她偏要自作聰明,鬧得眾人皆知,叫我不得不多殺幾個人為她陪葬!”
未央心裏暗道:你不過憑著一副豐神玉貌迷惑得那女子為你舍生忘死,如今還說這樣的話,真是個無情無義的男子!若蘇奚泉下有知,不曉得能不能醒悟?口上卻隻說:“你說她自作聰明?的確,我也覺得她蠢得可笑!”
烏蘭若聽了不語,隻在鼻子裏意義不明地輕哼一聲。
恰在此時,原本狹窄的地道變得漸漸開闊,火光映照下,可以看見地上堆著無數巨大的瓦缸,未央便猜裏麵想必都儲存著五穀雜糧。旁邊還有較小的壇子,隨著烏蘭若拍開一個泥封,濃鬱的酒香立刻在這密不透風的空間彌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