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虎感到握住自己的那雙手突然之間充滿了力量,如鐵鉗般死死箍住了自己,不由大驚失色道:“陛下這是說的哪裏話?臣……絕無半點不甘之心。”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已經微微有些顫抖。
鍾離傑的眼神突然變得淩厲起來,仿佛能直見人心一般盯著鍾離虎:“記住你說過的話。”鬆開了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鍾離虎隻覺背後一陣發涼,竟是剛才的對話之時太過緊張,汗水濕透了衣背。
鍾離傑躺在床上,慢慢地合上了眼睛,緩緩道:“我知道你讀書少,交代你個事,回去好好看看霍光和周公故事,下去吧。”
鍾離虎躬身道是,後退著離開了宮殿。
他再也不想和那個看似虛弱的老人在一起多待一刻。
獅子老了,但依然不是豺犬可以對付的。
還好,你快要死了。
一陣風吹過,蟬鳴聲遠遠地傳來,似乎也在悲泣一代豪傑的遲暮。
“終究,這位子還是要留給自己的兒子。”鍾離虎怒氣騰騰地端坐在太師椅上,地下是剛剛摔碎的茶碗和已經被揉成一團的遺詔。
“父親何必動怒。”一個中年人踏步走進堂內,撿起了那團遺詔,重新展開,稍一過目便立即眉頭緊鎖:“這是陛下的遺詔?”
“你看看裏麵寫的都是些什麼?讓我們相互扶植,司馬氏就是前車之鑒。還讓我追思霍光,周公,不要給後世留下口實。”鍾離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這分明就是寫給我看的,字字誅心呐。”
名叫鍾離遂的中年人皺著眉頭道:“父親,這口氣難道您就忍了?”
鍾離虎冷笑一聲:“當然不能忍。陛下建都襄國之後,還不是靠了我在前方衝鋒陷陣才能坐享其成?這十六年來,我南征北討,胡陽的基業倒有大半是我打下的,現在卻讓一個奴婢生的黃口小兒來當皇帝,當真是豈有此理!”
鍾離遂隨手扔開遺詔道:“但畢竟子承父業天經地義,自古都是如此。”
鍾離虎眼睛微微眯起道:“子承父業天經地義?若是陛下沒有子嗣在世上呢?”
鍾離遂橫起巴掌放在自己的脖子下一橫道:“父親的意思莫非是?”
鍾離虎眼露殺機道:“既然陛下如此對我,那便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鍾離遂點點頭道:“我這就去召集兵馬,入宮宿衛。”
鍾離虎斜著眼看了他一眼道:“不要著急,準備準備,咱們還得先迎新帝登基呢。”
鍾離遂不解道:“新帝登基?”
鍾離虎笑了笑:“是啊,新帝不登基,咱們不成了謀逆了?不能給後世留下口實嘛。”
鍾離遂恍然道:“原來如此。”
鍾離虎又道:“還有,你替我修書一封,召回阿良。有他的四萬大軍在手,我就更有把握了。”
鍾離遂犯難道:“阿良征討薊城已有些時日,破城在即,此時召他回襄國,恐怕……”
鍾離虎冷笑道:“你告訴他,如若我身登大寶,以後傳位於你自然是不假,但在你之後,可將皇位傳於其子鍾離閔。為了兒子,我想阿良會明白其中孰輕孰重。”
鍾離遂驚訝道:“阿良雖然平素孝敬父親,但他畢竟隻是一個漢人義子而已,父親難道真的要把皇位傳給外人?”
鍾離虎捋須道:“子承父業,天經地義。皇位當然不可傳給外人。”
鍾離遂微笑道:“父親果然智慮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