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去，不離我左右
有時，我暗笑
十幾年前，我們剛剛認識
也是這樣。不過
那時，是我
圍著你。你十九歲
安靜過早地超越了你的年齡
你很少說話。即便進山
野果從我們頭頂掉落，發出
打槍般的脆響，也不會
聽到你誇張的驚叫，最多
你攥我的手稍稍一緊。不像現在
走在路上，你會時不時地
傍緊我。其實，你不知道
我還保留著那一年的
黑白照，照片上
你留著短發，雙手背在身後
有時候，看著
日漸臃腫的自己，我驚歎
快門這邊，你怎麼
還是一副學生樣。稍微不同的是
這個夏天你又穿起了
潔白的長裙，正如我們
初遇時那樣。不久
我們上樓，你坐在桌邊。敲打
堅硬的山核桃。我讀書
坦然地喝著
你新煮的黑咖啡
原載《青年文學》中旬刊2011年第5期
夜訪太行山
大解
星星已經離開山頂這預示著
蒼穹正在彎曲
那看不見的手已經支起了帳篷
我認識這個夜幕但對於地上的群峰
卻略感生疏它們暗自集合
展示著越來越大的陰影
就是在這樣的夜裏
我曾潛入深山拜訪過一位兄長
他的燈在發燒而他心裏的光
被星空所吸引
現在我不能說出他的名字
他的姓氏和血緣像地下的潛流
隱藏著秘密
我記得那一夜泛著熒光的夜幕下
岩石在下沉那種隱秘的力量
誘使我一步步走向深處
接觸到沉默的事物卻因不能說出
而咬住了嘴唇
原載《揚子江詩刊》2011年第5期
一月始，憧憬詩
張爾
動物們衣冠楚楚，但人們
不。新世紀，又過去
了一年，舊手帕捂住輕易鼻孔，
血染紅了指甲，股指刷綠新的賬單。
郎酒撲朔迷離氣息，淚，奔於空中凝視，
送別君人，音容在微醉的談吐中散彌，
對了，那是靈魂嗎，不安，或長眠，
在清泉下，為不諳世事的子女縫補
“養”的內衣？那“育”呢，那忠於記錄的紀錄？
野火又毀於燒的一天，野火又
捎去前世音訊。我識得他，猶記得你
人生須有午餐，有晚宴，有別離，
亦有悲痛從憧憬中生。這，真是詩。
原載《詩歌月刊》2011年第5期
文廟路
藍野
那些青菜被你一一領回了家
藍天在街巷的切割下，隻剩幾個小小的格子
有一個窗戶裏飄出了蔥花熗鍋的香氣
補鞋子的人在嗤嗤地磨著刀子
我拿著一本看過就扔的雜誌往家奔跑
媽媽，唯有這樣的日子，才配稱作生活
幼兒園的孩子們在那裏嘰嘰喳喳
陪著他們一起吵嚷的麻雀飛過了我的頭頂
藍天就這樣貼近下來，又升了上去
在文廟路，我們沒有遇見過孔夫子
隻是隨著季節，做青團，蒸螃蟹
溫黃酒，炒栗子
然後，一磚一瓦
搭建劇場，夢幻，和油鹽醬醋一樣味道各異的日子
然後，在煙花升空的那一刻
隨大江大海一起歡呼
—嗬，生命，自有他奪目的部分
也有他暗下來的時日
原載《青年文學》中旬刊2011年5月號
家務
童蔚
家務，如此確定，不停地旋轉角度
仿佛尋找掉在地上的禮物。
別等著別人，別閑坐著，
來回晃動，勞作每一小時
都是藍色的深沉
時間長了，肢體像柔韌度降低的畫筆
彎曲變形—骨刺使得時間變異
在透明的畫布上描繪動作
直到……精疲力盡
生活恰似繼續航行
但不在船上
在結果上腳步走得越來越小
門上的魚眼，睜開，凝視
明亮的清晨桌椅安靜的立體
它們的骨質，堅實無比
寫字台上光影好似夢遊，有些事情
來到廚房，臥室，返回心底
含笑不語。灰塵輕微飄浮
它們清楚
時間長了
自己就會變黑
選自作者個人博客，2011年5月
對一頭牛的觀察
唐詩
這頭牛11歲了，我估計，大致
相當於人的70個春秋
因為，它的臉上，已經有我父親的蒼老了
且皺紋粗糙，風霜凝重
口腔裏的牙齒，也如晨星，寥寥無幾
閃著空洞的光。但眼瞳中
卻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平靜，像古井的水
收斂了波瀾。像高齡的夜空
明亮而深邃。它倦臥著
反芻著，好似要讓木欄的夕陽
失去條形，幾乎把我的憂傷，化作了月色
我聽到，它的肋骨上
依然有花朵行走的聲音，胃裏
落日還在滾動。我不想
數點它肩上的勒印，也不想撫摸它
臀部的鞭痕。我不相信
這頭牛會老淚縱橫，也不相信它完全會
失去壯誌。這頭牛，我認識它
就像認識吃苦耐勞的鄉親。熱愛它
就像熱愛忠厚赤誠的父親
我沒有看到這頭牛的白發，隻感到
它睫毛閃動的刹那，有一股
孩童的氣息，混在稻草中，閃著奇異的光
選自作者個人博客，2011年5月3日
春天想著苦菜
莫非
春天想著苦菜。苦菜不想開花的事情
苦菜挖我的心思，挖出來也沒什麼
要緊的。鬆樹的鬆針在雪上透露
雪那麼結實，藍色的反光恰如初衷
不是冷。冷隻是一層皮毛被風掀起
不是玉米的秸稈，在坡地上搖
在冒煙的溝壑中航行。雪那麼平靜
呼吸因為自由，甚至感覺不到是呼吸
就像被埋沒的語言。它們紮根
在紮堆的石頭上，經過一個冬天
找我們並不知道的地方，生兒育女
用心思在心思上挖田埂上挖，全都是
原載《讀詩》2011年5月號
隱隱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