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參手撫短髯,兩眼微眯,徐徐道,“某以己度人,順著葉護的思路推演一番,葉護所說四件事,皆以高帥約戰大食人為歸依。那麼高帥在攻打石國時不擔心大食人橫插一手嗎?”
葉護微微點頭,“岑掌書記所言不差,此正可看出高帥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的高明策略。葉護就恭聆岑掌書記為我們解疑釋惑了。”
岑參續說道,“為防備大食人突然介入這一不測因素,高帥出征前打出石國‘無蕃臣禮’的旗號,封住了石國人向外求援的通道。若石國人真要向大食人求援,就坐實了他暗通外人欲謀叛唐的罪名,而這個罪名是石國當時不能背也背不起的。所以石國人如何對待高帥的出兵,他們內部必然會有一番爭執權衡。時機稍縱即逝,石國人失去的時機,正是高帥要爭取的,時機易位,結局就這麼預定了。”
熾俟一臉的不以為然,“岑掌書記,這麼說來另外一種可能也不是不能發生的了?若石國人堅決地向外求援,高帥是迎難而上,還是暫作退避再尋戰機呢?”
葉護瞪了熾俟一眼,“熾俟,你說的這種情況不是沒有發生嗎,不要亂說。”
“葉護,岑掌書記,非是熾俟亂說,高帥隻所以打出無蕃臣禮的旗號,目的不就是想讓石國人在求不求援的選擇上隻選擇不求援這一選項嗎?但這畢竟是高帥的一個策略,石國人未必就一定按照這個思路走下去。如若石國人走了另一條路,高帥的這次行動就變成了冒險,甚至,甚至是賭博了。”
“熾俟!”葉護聽到熾俟最後一句話,不由得出言斥責。
岑參哈哈一笑,“熾俟頭人問得好。某先不回答熾俟頭人的問題,某想問一個問題,若熾俟頭人所說的情況出現了,誰會救援?”
岑參話一出,整個大帳裏突然變得如同空氣被抽走,一片死寂。
這是一個不好回答的問題。
對******來說更是一個要命的問題。東西南北風,下一刻誰能確定刮的是什麼風?即使是那些葛邏祿人不放在眼裏的小部落,在實施攻擊之前,也要先看看背後有沒有站個大個子。除非能保證一個不剩的全屠。
岑參再一笑,悠悠地吐出另一個問題,“既然各位頭人不好確定誰能去救援石國,那麼某請教各位另一個問題。”
頭人們一聽岑參不再問站隊的問題,不由得暗暗舒了一口氣,神態輕鬆地傾耳側聽岑參的另一個問題。
“若有救援石國的軍隊,這支軍隊跟誰作戰呢?”
“嗤---,哈,”人群裏爆出想憋住卻不得的爆破音,似乎岑參問了一個天底下最愚蠢的問題。
岑參不以為忤,反而很慈祥地興致盎然地打量著在座諸人的麵目表情。
“嗤--,這還用問嗎,既然援救石國,誰打石國就打誰唄。”熾俟撇扯著嘴,對回答這樣一個白癡的問題很不屑。
“熾俟頭人,是誰打石國呢?”岑參的語氣很輕柔。
“高帥啊。”熾俟很不耐煩。
“熾俟,別說了。”葉護出言製止熾俟,這樣的臉葉護不想再丟下去。
葉護盯著岑參看了好一會兒,緩出一口氣,說道,“高帥高明,一個無蕃臣禮就把所有想援救石國的人擋住了,除非那些不長腦或者嫌命長的人。”
岑參哈哈一笑,“高帥固然高明,若沒有背後的大唐,高帥縱然智計百出,又哪裏有力量實施呢?”
葉護與岑參對視一眼,仰天大笑。
熾俟很鬱悶,耳朵卻沒閑著,當聽到岑叁口中吐出“若沒有背後的大唐”一句時,腦中轟然一震,“啊!原來是這樣。無蕃臣禮,無蕃臣禮,核心在臣這個字上啊,高仙芝是代君伐石國。誰去援救石國,就是與唐皇作對,與大唐為敵。我的哪天呀!玄妙在此!”